原本,這樁生意,雖然不便為外人道,卻能帶來财源滾滾,且令整個程家,都一躍為本地知名缙紳。
但現在,新來的知府傳聞嫉惡如仇,且出身大族,完全不畏懼本地這些地頭蛇的敲打與掣肘。
隻不過是臨時起意,拐走了城中一戶五代單傳的小兒子,賣與鄰府富戶作為殉葬的童男罷了。
那知府接到報官之後,竟然就上了心,這些日子,整個府中,偵騎四出,大有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線索的架勢。
該死的知府!那小兒又不是什麼豪門大戶的子弟,至于如此大動幹戈?!
還有那小兒的家人也是該死!!
區區一個孩童,被拐走了何必浪費時間尋找,再生一個不就成了?
若是再也生不了,這說明他們家命中無子,就算自己不去拐賣,這小兒必定也活不到成年!
府中這些黎庶也都該死!
就這麼點事情,就知府張榜懸賞的區區十貫錢,竟然就到處遊弋探訪,摩拳擦掌的想要找出罪魁禍首去領賞。
這些活該八輩子沒見過錢的混賬東西,都應該被賣到極西之地去勞作至死!
朝廷也該死!
豬狗牛羊也是命,既然售賣豬狗牛羊是合法之事,那他們售賣人口,又何罪之有?頂多也就是做生意急切了點!
……總而言之,眼下非但生意無法繼續,還有暴露的風險,連飲食起居,都大不如前。
早就享受慣了的一家子,哪裡受得了這些?
因此,經過反複商議,最終決定,孤注一擲,暗中祭祀邪仙!
神龛前的香爐中,價格昂貴的香料靜靜燃燒,模糊了神像的面龐。
七人鄭重叩首,一遍遍的重複着祈詞:“……一願知府、知府嶽家皆子嗣斷絕,死無葬身之地;二願累年冷嘲熱諷之徒,受千刀萬剮之刑,剜眼割舌;三願皇朝崩塌,天街盡為公卿屍首,皇族淪落,皆委身系命草芥……”
如此數遍之後,七人皆從袖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利刃,沒有絲毫遲疑的劃開了自己的肌膚。
他們願以己身為祭,祈求邪仙降靈,成全心願!
……神龛上,凡人無法望見,裴淩的心神已經在這裡靜靜注視了三天三夜,見沒有任何存在注意到此處,不由放下心來。
這些天來,裴淩已經通過各種方式嘗試過,他現在隻能待在星空之中,無法直接降臨凡人的世界。
星空與凡人世界之間,似乎有着什麼非常特殊的阻隔,哪怕他降臨意志時足以呼風喚雨、搬山倒海,卻也無法打破。
他懷疑也不僅僅是自己,所有像他這樣的“外仙”,甚至,包括這個夢境世界的“原仙”,都無法真身降臨凡人世界。
這麼想着,裴淩當即出手,操控着地面上尚在流淌着的鮮皿,隔空凝聚成一個個雲篆:“世人蒙昧無知,以至罪孽滋長,而仁善不行。”
“此方世界觸怒衆仙,不日将降下仙罰,毀滅此界……”
“唯有憎惡世界、怨憤生靈者,方是仙選之子,能夠得到救贖……”
在這段字的最後,裴淩留下了自己的尊号:“魇。”
程家七人察覺到變故,轉頭看去,卻見他們流淌出來的鮮皿,憑空浮起,在半空形成一個個字符,不由大驚失色。
待看清這些字的内容後,卻都立時眼睛一亮,激動的膝行上前:“仙人顯靈!仙人顯靈了!感謝仙人……果然,我等所求,乃是順應仙家之意,知府該死!那小兒家人該死!這合府之人該死!這朝廷也該死!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