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一群卑鄙小人
“憶如……”
鐘文心頭一震,默然無語。
少女的話語之中,竟似蘊含着依依惜别之意。
鐘文心知李憶如告别的,是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三公主。
世人隻知皇帝乃九五之尊,權傾天下,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殊不知這個寶座才是最為辛苦的工作,更是承受着世人難以想象的重擔,一言一行,無不關系着萬千百姓的生計。
李憶如從小長在帝王之家,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因而生性認真的她在登基那一刻,便已經做好了鞠躬盡瘁,為大乾奉獻一生的準備。
“自古以來,能得女皇親自撫琴的,我也算是頭一個了吧。”鐘文心頭莫名有些沉重,強笑着道,“自當洗耳恭聽。”
李憶如坐在古琴前的精緻木凳上,一雙雪白嬌嫩的柔荑輕輕擱在琴弦上,沖着他溫柔一笑,說不出的可愛動人。
“铛!”
少女低眉信手,輕撚慢按,悠揚的琴聲瞬間彌漫在殿堂之間,宛如女兒家的竊竊私語,嬌羞靈動,巧笑倩然,教人春情蕩漾,心癢難搔。
“锵!锵!锵!”
随着時間推移,少女上身起伏,水袖飄蕩,撥動琴弦的速度越來越快,琴聲也由初時的間關莺語、輕柔婉轉,逐漸轉向銀瓶乍破、慷慨激昂。
隻是在一旁聆聽,鐘文心情竟也時而甯靜,時而振奮,随着琴聲起伏不定。
好一個文藝少女!
鐘文對于這個世界的音樂并沒有什麼研究,卻也能夠分辨出李憶如的琴技之精湛,實屬罕見,再回想起當初在武親王府中少女那翩若驚鴻的舞蹈,不覺打心底裡發出一聲贊歎。
這樣一個喜好美食,精通音律的可愛女孩,卻被我強行拉來從政,算不算是埋沒天賦?
青哥的修煉資質雖然逆天,憶如在其他領域卻也有驚人天分,我這般自作主張,是不是做錯了?
感受到李憶如在音律之道上的成就,鐘文心中再次生出絲絲愧疚,些許不安。
過得片刻,铿锵的琴聲漸漸緩和下來,化作冰下幽泉,澀弦凝絕,終至悄無聲息。
琴聲雖止,餘音繞梁,鐘文沉浸在古琴美妙的餘韻之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鐘文。”李憶如擡起螓首,如水雙眸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道,“我會努力的。”
“嗯。”鐘文沉默許久,這才緩緩答道,“我相信你。”
兩人就這般默默凝視着對方,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四周寂靜一片,卻又仿佛有琴聲在隐隐飄蕩,繞梁不絕。
……
“這……這……”
李青掃了一眼小白背上那被捆作一團,呈疊羅漢之姿的李炎和副宰相楊俊五人,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連握着信紙的右手都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着。
“鐘文這小子,忒也過分!”身旁的火辣美女朱雀偷瞄了一眼信上内容,頗為不滿地撇了撇嘴道,“先前将陛下送來,倒還罷了,怎麼如今連太子和大臣都給弄到山上來了?不過這小子的筆迹倒是娟秀,寫得像女孩子似的。”
她卻是不知,鐘文哪裡能寫出大乾文字來,給李青送來的信件,根本就是找上官明月代筆所書。
“這家夥,把本王這裡當成什麼了?”李青哭笑不得,将手中信紙遞給朱雀道,“再這樣下去,怕不是要把整個朝堂都搬到青雲山上來?”
“王爺聽他的作甚?”朱雀撺掇道,“留着這些人還要浪費口糧,不如放下山去,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鐘文不是說了麼?”李青苦笑道,“若是我不管好這幾人,再讓他看見,就要一掌拍死。”
“死就死呗。”朱雀不以為意道,“這位太子殿下當初可是曾派人謀害王爺呢,您沒有以牙還牙已是莫大的慈悲,還管他死活作甚?”
“畢竟是本王的親兄長。”李青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喪命。”
“王爺這般顧念兄弟之情。”朱雀反駁道,“太子殿下卻未必會感激你。”
“我輩行事,但求無愧于心。”李青微微一笑,聲音裡透着一絲豁達,“又何必在意他的想法?”
“唔……”這時候,白頭雕背上的李炎口中發出一聲輕響,眼皮緩緩張開,逐漸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他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看清自己和楊俊等人的狼狽模樣,不禁大吃了一驚,猛地擡起頭來。
入眼處,正是白衣飄飄,風度翩翩的武親王李青,以及黛眉橫翠,前凸後翹的紅衣美女朱雀。
“老、老三!!!”
面前這一對可謂是男的俊,女的靓,十分養眼,李炎的臉色卻一片煞白,再也不見絲毫皿色,口中支支吾吾,連話都說不清楚,“你、你怎麼、怎麼會……”
“皇兄,從今往後,你就在青雲山上住下罷。”李青眼中精光閃耀,嘴角帶着柔和的笑容,“這裡山清水秀,景色宜人,雖然簡陋了些,住慣了倒還真舍不得離開呢。”
“青雲山!”
聽見這三個字,李炎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
如果說初冬的帝都還帶着絲絲殘留的秋意,那麼遠在北方的大地上,卻早已是一片蒼茫,白雪皚皚。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風飄飛,如同蒲公英一般紛紛揚揚地揮灑下來,或落在光秃秃的樹上,或落在寬闊無邊的土地上,構建起了一個純白而空寂的世界,正應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便在這一望無垠的白色大地上,正行走着一支稀稀拉拉的隊伍,厚厚的雪上留下了一路鞋子和馬蹄的印子,深一腳淺一腳,筆直綿延到遙不可及的遠方。
一眼望去,隊伍中人大都攜帶兵刃,身披铠甲,顯然是一支軍隊。
然而,所有人的甲胄在白雪覆蓋下,均是白一塊,黑一塊,毫不耀眼,與隊伍中人臉上陰郁頹喪的表情倒也頗為相襯。
隊伍最前端的馬匹之上,坐着一名明眸皓齒,膚白賽雪的美麗女将,手中銀槍斜指地面,端的是英姿飒爽,賞心悅目。
然而,此時的她卻是秀眉緊蹙,如水雙眸之中,充滿了憂慮之色。
在她左側的馬匹上,坐着一名豐神俊朗,相貌堂堂的紅衫青年,分明在行軍之時,他卻身不被甲,腰不纏兵,唯有手中一柄折扇輕輕揮舞着,在這漫天飛雪的寒冬之中,顯得怪異而違和。
這男女二人,赫然正是鎮北軍統帥魚玄機和南宮世家大公子南宮玉。
在兩人右側的另一匹馬上,端坐着一名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此人面容冷峻,目露寒光,身着黑色勁裝,背後插一把長劍,乍一看去,不似軍旅中人,倒更像是一名遊曆江湖的俠士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