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以山輕輕問道:“阿蓮,你想怎麼辦?”
太皇太後回道:“明日召他進宮,我當麵和他說。”
福以山微微一怔,問道:“阿蓮,你的意思是,要逼著他同意?”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福以山趕忙說道:“安閑王背地裡的東西現在還沒有查明,現在貿然行事,恐怕會打草驚蛇……”
“哼!”
太皇太後冷哼一聲,說道:“我就是敲打敲打他,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是一件大事,由不得他來做決定。”
“隻要我開了口,我就不信他敢說出一個‘不’字來。”
“他隱忍了這麼久,可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而露出馬腳的。”
福以山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說的有道理。”
“既然明日見他,我現在就下去準備吧。”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福以山便下去了。
……
第二日。
世子早早地起了床,用過早點之後出了宮。
昨天皇帝說要幫他救那些饑民,還讓他在昨天去過的地方等著。
世子心心念念了一個晚上,就等著今天這一件大事。
他並不是想看那些饑民吃飽飯、活下去,而是想做一些事情。哪怕是幫助這些素不相識的人,也比整天渾渾噩噩,過著無聊的生活好。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傻子,就知道吃喝玩樂,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世子表麵上是不在乎,可心裡不得不想。
李斐為他做了那麼多,他卻什麼也幫不了李斐。
好不容易想要幫一幫陳毫,卻還是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他能做的,能幫助的,也隻有這些饑民了。
還是昨天的那個車夫,可態度卻轉變了許多。
昨天,世子坐在車裡,他一句話也沒有問。一方麵是知道世子脾氣古怪,說不定什麼話就會讓世子不高興;另一方麵則是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今日他卻是激動得很,一路上說個不停。
經過昨天的事,他已經知道,世子並不像別人所傳的那樣,什麼事也不懂,是個混世魔王。相反的,他覺得世子並不像是一個傻子,做事雖然沒有章法,卻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更何況,昨夜皇帝連下兩道聖旨,命令那些商人出錢出糧,協助朝廷賑災。
一夜間,城中各處出現了了大大小小的粥棚上千個。
今天早上,第一批粥已經分發下去了,第二批還在熬煮著。
他隻是一個車夫,雖然知道的東西多一點,但也是不清楚那些商人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的聽從。如果朝廷真的有那麼大的威望,饑民也不至於到現在才得到救助。
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些內幕,但具體的內情他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他知道的,是那些商人似乎是真心實意的在賑災,不管他們是不是裝的,那些糧食,那些粥棚裡的熱粥,都是實實在在的。雖然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可在這種時候是最適合拿來救命的。
這一片區域的調度和管理的權力,都被皇帝親自下令交給了世子。
這下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是世子在皇帝麵前說了什麼話,勸皇帝下定了決心。
這其中的內幕,他這樣的人更是無從得知了。
但他知道,世子表麵上什麼也不在乎,其實心中是裝著百姓的。
車夫嘴上一刻不停地說著,從自己的經曆講到京都的變化,又從京都的變化講到了今年的災情,最後又扯到了這些饑民上,一個勁的稱贊著世子。
若是平常,世子一定是願意聽他講故事的。可現在世子有任務在身,心中裝著大事,也聽不進去他說的話。
於是車夫講著,世子卻一句話也不說。
車夫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嘴上功夫沒聽,手上的功夫也沒停。
由於大早上街上的人不多,馬車被他趕得飛快。
也隻是過了半個時辰,他們就來到了昨天停留的那條街道。
街道中,一個簡陋的棚子已經被搭了起來。一根褪了色的老竹杆被插在一邊,掛著一個大大的旗子。那旗子上寫著一個“粥”字,字跡稠密,從遠處看著隻能看到一個方形的黑字,很難辨認出到底是哪個字。
棚子的另一邊也有一根旗子插在那裡,隻是這杆大旗要氣派的多。刷過朱漆的光滑木杆像是要直插上天,一個錦麵的黑色大旗隨風搖擺著,上麵隻有一個金色大字——“金”。
不用說,那個寫著“粥”的大旗,應該是連夜趕製出來的,做的簡單。
而那個寫著“金”字的大旗,自然就是金家的旗幟了。
兩麵旗,一麵迎風招展著,一麵卻像是蔫了一樣,在寒風中蜷縮成了一團。
饑民在粥棚前排起了長隊,各個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神情。
他們衣服破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他們的眼中有光亮。
他們現在,已經能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了。
今天世子換了一身深色的衣服,這是宮女特地為世子準備的。昨天那一身淺色的衣服實在是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穿,可能走兩步路,衣服就髒了。
很多人昨天對世子也隻是一麵之緣,本來就記得不太清楚,現在世子換了衣服,他們更加認不出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世子倒是能輕鬆的走在這街道上了。
世子不想太張揚,也就沒帶幾個侍衛。
可即便是這樣,一行人走在街上,也是和那些饑民格格不入。
饑民一邊墊著腳看著粥棚,一邊不時的回頭看著世子這一行人,眼中的羨慕難以掩飾。
世子很快就來到了粥棚前邊。
四五個夥計正在粥棚裡忙活著,一口大鍋支在一邊,木質的大鍋蓋蓋在上邊。鍋是新的,蓋子也是新的。熱氣正從鍋蓋四周的縫隙裡往外冒,米粥的清香已經在四周彌漫開來了。
另一邊,那黑旗的下邊,一個年輕人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他一身白色的裘皮大衣,毛上已經粘上了一些灰塵,但那些灰塵很明顯不是因為幹活或是離饑民太近粘上的,而是空氣中的揚塵。
那人正閉著眼半躺在椅子上,似乎是睡著了。
他的身後,十幾名帶著刀的護衛正警惕著四周,用一種不太友好的眼神看著那些饑民,似乎是在防範那些饑民的異動。
世子看到這名年輕人的種種舉動,心中不免有些不高興。
世子看了看腳下,發現腳邊多了一塊小石頭,似乎是一邊的饑民故意丟在這裡的。
世子悄悄地撿起那塊石頭,朝著那名年輕人扔了過去。
他加上了幾分蠻力,因為他實在是看不慣這個年輕人。
石頭飛快的打在了那人的臉上,他也直接跳了起來,蹲在一邊嗷嗷叫。
那幾名護衛也趕忙把他護在中間,拿刀指著四周的饑民。
刀雖然沒有出鞘,但他們的眼中是有殺氣的。
世子站在原地,看著那人蹲在地上叫,他已經樂開了花。
一邊的夥計和那些饑民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了這邊。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才算是緩了過來。
他慢慢的起身,捂著臉大叫道:“是誰!”
“誰幹的!”
“嘶——”
似乎是有些用力過猛,臉上疼的更厲害,他又趕忙低下頭,深呼吸了起來。
一旁的護衛冷冷地說道:“你們這群賤民,真是不知好歹。”
“我家公子一大早來賑災,給你們送吃的。你們不但不領情,還敢下黑手,要行刺我家公子。”
“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走,沒人承認,這粥誰也別想喝。”
說罷,那護衛又轉過身,關心著他的主子。
“好!”
世子身邊的侍衛拍著手走上前,說道:“金家的護衛好大的氣魄啊。”
那名護衛回過頭,看到了侍衛。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侍衛的穿著,感覺不一般,但又不知道侍衛是什麼來曆。
“不知閣下是什麼身份?”
“這些賤民傷了我家公子,我們就要找出兇手來。”
“這件事與閣下無關,還請閣下不要插手。”
護衛警惕的看著侍衛,還算客氣的說著。
侍衛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讓饑民喝粥,那就和我有關係,今天這事,我管定了。”
那護衛知道看出這是個不好惹的主,說道:“閣下,這粥棚是我金家所開,糧食也都是我金家所出。就連這煮粥的夥計,也都是我金家的下人。”
“饑民不知好歹,上了我家公子。我們自然可以不讓他們喝粥,與閣下沒有任何關係。”
“笑話!”侍衛不客氣的說道:“這是朝廷開的粥棚,你金家隻不過是從旁協助罷了。”
“雖然糧是你金家的,人也是你金家的,但這粥棚是朝廷的。”
“不讓饑民喝粥,那就是公然違抗命令。不知道這抗旨不尊的罪名,是由你這個小小的護衛來擔,還是你身後那個人來擔呢?又或者,是整個金家來擔呢?”
“你,皿口噴人,一派胡言。”那名護衛漲紅著臉說道。
這樣一頂大帽子,他可不能認。
不光是他擔不起,他身後這個金家的公子也擔不起!
侍衛冷笑一聲,說道:“這麼多人都聽著呢,都可以作證。究竟是你抗旨不尊,還是我皿口噴人,誰都清楚真相!”
“識相的,就收回你那句話,等粥煮好了就施粥!”
那名護衛還想說什麼,可他身後的那名公子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那護衛無奈,隻好說道:“我可從來沒有說過那句話,我說的是,不讓兇手喝粥。”
“等粥煮好了,自然是會讓這些饑民及時喝上的。”
侍衛點了點頭,不想再說什麼。
可一旁的饑民中卻有人開口道:“大人,粥早就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