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子将竹舍的現場保留,然後去見執法堂的首座玉關子。
玉關子聽了事情後,又讓歸塵子帶他去竹舍,對于白如鏡和坤道的死狀,他波瀾不驚,走到旁邊的桌子邊上,随手輕輕一拂。
“歸塵子,你來看看這桌子。”
“諾。”
歸塵子上前,看見桌子和此前沒有什麼分别,紋理如舊。剛想說弟子愚鈍,什麼都看不出來。
忽然間,心中一動,他輕輕敲擊桌面。
但見得,桌子如風化一樣,化為塵沙,堆在地面上。
“原來首座也會道家綿掌,而且功力臻至化境。”
歸塵子方才知曉,适才玉關子那輕輕一拂,便有道家綿掌的掌力落在桌子上,将桌子内力化為粉塵,而皮表不顯。
這等手段,簡直詭異絕倫,讓人發自内心膽寒。
還好首座是他們龍虎山的首座。
玉關子搖頭,“你瞧這隻是我一人的掌力嗎?”
歸塵子一驚,仔細看向地上的塵沙,方才察覺,地上的塵沙竟分出兩半。其中一半塵沙細膩,幾乎大小一緻;另一半卻略顯粗糙一些,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歸塵子小心翼翼道:“首座,原來這人還在桌子上留下了綿掌功力。”
他也不好說,哪一份塵沙是首座的,哪一份又是兇手的。
玉關子淡然:“你也不必不敢說,大小一緻的塵沙是他留下的,粗糙的是我留下的。這人真炁精純,猶自在我之上。而且他一身道家玄功乃是自小修持,當然強過我這半路出家的。而且他留下這樣一份挑釁,足見是個年輕人,不然不會如此氣盛。”
歸塵子附和:“首座,這是弟子眼力不行,竟然沒看出其中門道。隻是這人再如何厲害,也逃不過首座的法眼。”
玉關子不置可否,再看向長白八寇的屍體,不驚不怒,一派平和清淡的神情,終于生出異樣,“好厲害的橫練功夫。”
他來回踱步,目光始終不離開長白八寇的屍體,低語:
“有霹靂劍訣?”
“他應該是以手為刀。”玉關子做手刀虛砍。
“最後是劍指。”他伸出一指,殺機森然。
“這份雷霆之道的玄妙,絕非霹靂劍訣所能囊括。”他又低聲感慨。
玉關子最後一指戳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孔洞,卻不禁搖頭:“剛猛有餘,柔韌不足。難道天下間,還有比拟金剛不壞神功的橫練法門?”
“崂山的巨靈玄功遠遠沒有這樣的柔韌。”
“阿鼻地獄道?倒是有可能,隻是阿鼻地獄道要想這樣從容不迫的點殺,怕是略顯勉強。”
玉關子歎了一口氣,“新時代持舊法,能修煉到如此程度,簡直像是逆着千尺瀑布,往上溯遊。當真是應了那句話——‘順行成人,逆行成仙’。”
“他的神通當真厲害到如首座所言?”
歸塵子背後有絲絲涼意,一想到如此厲害的人物潛藏在龍虎山,而且絕非善類,他心中頗有不甯。
玉關子突然一笑:“你也不必緊張,他縱使練成天大神通,此地也是龍虎山。羅天大醮之前,老天師必定出關,屆時能有什麼麻煩?”
他拍了拍歸塵子後背,“此事确然是崂山上清宮兩個老家夥所為,你的判斷沒錯,回去後,你寫一份措辭嚴厲的信,派人送去崂山上清宮。事情就到此為止。”
“諾。”
随即玉關子離開。
歸塵子準備寫譴責信,可是一想到對方種種神通,又如果是他猜測的那個人,且藏身山中,心中壓力有如山川之中,呼吸都不太順暢。
龍虎山數千年來,正道第一。
怎麼到了他們這一代,就出不了什麼人才了呢?
一想起崂山有他猜測的那位以及神都城的鎮魔司大統領蘇子默,他不得不感慨,崂山氣數旺盛。
“好在他已經被逐出崂山,否則我龍虎山怕是要在新時代被崂山壓過一頭了。”
雖然龍虎山中有傳聞,這次羅天大醮中,龍虎山真正的傳人會出世,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歸塵子親眼見得對方留下的手段,以及耳聽玉關子的分析,心裡如何不虛。
他不禁心魔陡生。
歸塵子反應過來,體内的靈龜訣運轉,一時間道心如照海伏波,很快歸于平靜。
收功之後,再無之前的忐忑不安,神色從容平靜,渾如千年老龜,不驚不怒,不悲不喜。
原來他修煉的功法以心魔為資糧。
适才種種恐懼不安,滋生心魔,正好給他靈龜訣施展的空間。隻不過這門靈龜訣能降服心魔,卻也因此讓他失去憑借自身對抗心魔的能力,修行越深,靈龜訣反而成了歸塵子最大的心魔。
他以靈龜訣鎮壓心魔,每修煉一次,靈龜訣功力便深了一層,如此靈龜訣衍生的心魔便厲害一分,便多受一次羁縻,越來越覺滋味無窮,那種飄飄欲仙,直如身入雲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