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睡了一個時辰。醒來之後覺得精神好了些,左臂上的傷口似乎也好了些。應該不是錯覺吧,畢竟小時候除了那些東西之外,還學了不少強身健體的手段。依照父親的說法,身體好,氣皿足,才能更好地駕馭那天地靈氣。
然後就該走出去了。
這算是将計就計。但就算他不走,也會有人趕他走。一個時辰足夠耗光那些人的耐心了吧。他覺得最好别“敬酒不吃罰酒”。
不過出去之後的事,他覺得還是得随機應變。
雖說不清楚外面是什麼情況,但李雲心覺得總不會比被兩個道士和九公子追殺更險惡些。說起來那兩個道士手底下是有真章的,随便甩出幾道符箓來就能将他逼得狼狽。要不是後來一連幾天落了雨他想法毀了他們手裡的符箓,大概今天也到不了這清河縣。
他起身,屈了屈手指,做了幾個奇怪的動作活動筋骨。
然後他推開牢門,走了出去。
并非像逃獄犯人那樣躲躲藏藏畏首畏尾,而是從容不迫地邁步走出去,一邊走還一邊看看這清河監牢——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牢獄的樣子。甚至在走過某處的時候,他特意放緩腳步,向旁邊的一扇門裡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
待他走過那扇門,藏在門後的兩個皂衣差人才面面相觑。
“這人……是什麼情況?”
他走得這樣淡定從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在逃獄?
“他看了一眼,莫不是發現我們了?”
“……邪門。依計行事吧……一會送到邢頭那裡就好。”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忽有一個人說:“他……不會真的是他殺了人,吃了人吧?”
幽幽的寒意自脊梁上泛起來。
出了監牢,外面是一塊野地。其實不遠處就有燈火,大概這監牢是建在城鎮邊沿的。前面是一片樹林,夜風吹散了監牢裡潮濕腐朽的味道。李雲心停在門口左右看了看,發現身後和前方都有人逼了上來,刀光在暗黑中隐現。
他能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邢立。算上身後的兩位,一共是五個人。他自忖自己的手段大概沒法兒逃走。官差的武藝應該不會太好,但是他的身體狀況可也不樂觀。
于是他說:“這件事你辦得不大漂亮。你找了我頂罪,怎麼知道那妖怪不會再冒出來。到時候再殺幾個人,你還得焦頭爛額。我是你的話,就想着怎麼徹底解決了。”
“不過妖怪也罷強人也罷,大概你都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們,不想冒險,所以想看看自己運氣是不是足夠好,也許那家夥殺了幾個人就遠去了,在别處再怎麼樣也不關你的事。”
邢立停在他身前幾步遠,手裡握着刀。他皺眉打量李雲心,搞不懂這少年為何為如此鎮定,說話的口吻倒更像一個見多識廣老謀深算的成年男子。
因為對方的舉動和自己本來的心思,他把原來的計劃做了些調整,忍不住說:“徹底解決。難道你還能有什麼辦法。”
沒指望對方回答,僅僅隻是因為對方的與衆不同,“忍不住”說了這句話而已。
但聽到那少年說:“是啊,我可能有點辦法。”
邢立嗤笑一聲。
聽見那少年又說:“你見過那家夥,對不對?不然你不會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找了我——你總該試一試。現在你倒像是被吓怕了。”
邢立在黑暗裡沉默了一會,握緊手裡的刀,聲音裡出現一絲複雜的憤怒和悲傷:“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之前說這少年不簡單,到此時覺得……自己從前還是看得輕了。
少年揮了揮手:“走吧,别在這裡說話。萬一被什麼人撞見,也許你就不得不殺我滅口了。對了,你,去把我的紙筆帶來。”
他轉身對身後的一個差人這樣自然地吩咐一句,就率先往西邊的林子裡走過去了。
差人怔怔地看着邢立。邢立皺眉想了一會,低聲道:“先去拿來。”
五個人的氣勢為他所奪,但主要是因為邢立的心裡的确有些事情。他跟在李雲心的身後走了幾步,又覺得這樣子實在不像話,就持刀大步趕上去與他并行。
到了樹林裡,李雲心停下腳步。
邢立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雲心笑笑:“你不說我如今是一個畫師。”
“如今?從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