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渾山是正一宗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執事弟子。
若是放在古時候,正一宗還是天師教的時候,割據一方,有大軍三十六萬,從底層的普通道民到最頂層的大天師,共分三十六級,等級分明,律法森嚴,大天師既是教門之首,還是一軍統帥。那時候的執事弟子可了不得,乃是僅次于将軍名号的實權職位,手下管着好幾千人。可後來天師教事敗,接受朝廷招安,大天師被封為大真人,将天師教改名為正一宗,執事弟子就變得不值錢了,不僅沒了道民,就連本宗弟子也管不了多少。
不過就算如此,張渾山之所以能做上正一宗的執事弟子,還是多虧了他的姓氏和那個早死的老爹,因為正一宗有一條鐵律,非張氏族人不可擔任大天師,所以張氏族人在正一道中天然具有優勢,他才得以憑借這個姓氏在十八歲的時候就補了老爹的缺,成為一名正一宗執事。
張渾山的資質不是很好,練了多年的“五雷天心正法”入門,也還是個抱丹境而已,無法憑借自身的能力更進一步,想要再上一步,就隻能靠着歪門邪道。這些年來,他也不是沒想過鑽營一下,可無奈囊中羞澀,想要鑽營,少不了銀子這塊敲門磚。他的老爹不過是個執事,沒多少積蓄,再想更進一步,他那位族叔已經把話挑明,沒個兩千太平錢,是不要奢望了。
兩千太平錢,他要攢到哪年去?就是把家裡的宅子賣了也不夠啊。
無奈之下,張渾山也就絕了向上爬的心思,安安心心地混日子,也許靠着年紀,能在四五十歲的時候踏足先天境,再加上姓氏的加持,做個大執事。
這次他随着大天師來到金陵府,被安排了個閑差,與其他許多同門護衛大天師的弟子顔飛卿,也就是曾經的掌教。對于這一點,他看得明白,大天師對于這位弟子的感情還是深的,否則不會多此一舉,說不定哪天,這位飛元真人就會東山再起。官場上有個燒冷竈的說法,他倒是不介意燒一燒冷竈,日後若是飛元真人東山再起,他也能跟着飛黃騰達。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正一宗内部不比清微宗好到哪裡去,外姓和張姓之間,張姓和張姓之間,外姓和外姓之間,多有紛争,再加上以張靜沉為首的老人們隐隐反對張靜修,實在是一片亂象,隻是正一宗捂蓋子捂得好,外人不為所知,不像清微宗那樣把一個三四之争鬧得滿城風雨,舉世皆知。也正因為有清微宗的襯托,正一宗倒是顯得鐵闆一塊了。
在這樣的局勢下,像他這樣的小人物,日子也着實是清苦難捱,想要大富大貴,那是水裡火裡才能掙出來,說不定還要把自己小命搭進去,他實在是不敢奢求,所以隻能想些投機取巧的辦法。
哪成想,冷竈還沒燒成,他就被人給了當頭一棒,竟然有人公然與正一宗做對,劫走顔真人不說,還把蘇夫人也給打傷了,這會兒蘇夫人的娘家人已經到了,為首之人正是慈航宗的白宗主,這可是大天師也要禮讓幾分的人物,看那架勢,說不定還要向大天師興師問罪。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人家把女兒嫁到正一宗,是來做宗主夫人的,否則人家憑什麼把人送入正一宗,嫌棄自己的弟子太多嗎?現在好了,宗主夫人做不成,還被打傷,這讓張渾山一個頭兩個大,這個事情處置不好,他們也要跟着受牽連。好處撈不到,還要受個訓斥,真是何苦來哉。
想着這些糟心事,張渾山漫無目的來到别院外面,倚在一棵大樹下,打了個哈欠,忽然覺得天色有些暗,看起來像是要有雨。
他擡頭看了眼頭頂。
此時的天幕已經變得很暗,看不見半點天光。
真要下雨?
就在這時,有幾人騎馬從驿路向别院行來。一共是五個人,三大兩小,遠遠看不清面容。其中兩人共乘一騎,待到近了,張渾山忽然發現這其實是一對男女,男子将女子攬在懷裡,女子閉着雙眼,似是昏迷不醒。緊接着張渾山看清了另外一個騎馬之人,先是一驚,繼而大喜過望,“顔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