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李家,李如彥就忍不住心中腹诽。老宗主才是現在的李家家主,可偏偏老宗主這些年來不大關心李家的事情。雖說李家的事情和清微宗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是重合在一起的,但畢竟還有一部分和清微宗沒什麼關系,比如說婚喪嫁娶。按照道理來說,家主不管事,夫人又故去了,就該由長子長媳出面,張海石一個外姓人更不該插手其中,偏偏還有一個李非煙,她是長輩,是現任家主的小姨子,更是上任家主的女兒,夫人的妹妹,許多族老都要賣她一個面子,她在這種不涉及李家根本利益又是家主默許的事情上說話,就算是李元嬰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李家子弟當然不在少數,可李家子弟也是清微宗的核心精銳,大多在清微宗中擔任要職,随着清微宗的勢力不斷擴張,他們不會隻守在齊州和東海這一畝三分地上,而是分散于大江南北。他們可以在成親當日前來道賀,卻不能為了“大定”而千裡迢迢趕到遼東,可“大定”最好還是有幾位李玄都的同輩人,且地位不俗,以示尊重。于是剛好無事在身的李如彥就被抓了苦差。
李玄都瞧見李如彥這副模樣,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李家為了保持強盛,一直有義子和女婿可以掌權的傳統,李道虛就是以女婿的身份登位,而李玄都、李元嬰、李太一等人都是義子的身份,這種傳統可以保證李家代代有英才,不存在青黃不接,長盛不衰,但也有極大的隐患,少了皿緣的聯系之後,李家更像一個宗門,而不是一個世家,世家中本就不多的親情在李家更是淡薄到近乎于無的程度。
此時的李玄都對于李家的絕大部分人來說,的确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李玄都剛剛才秦家回來,不管怎麼說,秦家在表面上還是萬衆一心的模樣,再瞧自家這邊,就差把明争暗鬥寫在臉上了,李玄都不由有些意興闌珊,揮手示意衆人散去。
雖說李玄都早就看透了這些,但他偶爾也會感念家人族人,有句話說得好,越缺少什麼就越想要什麼,李玄都自小孤兒,若說對于家族沒有半點執念,卻是欺人了。不過李玄都很快就抛開這種略顯軟弱的想法,恢複了平日裡的淡然,繼續完善自己的“南鬥二十八劍訣”。
正月十五,是李家向秦家下大定的日子,于是李玄都一大早就帶着隊伍前往秦府。
李道虛不是揮霍之人,卻也從不會在銀錢上小氣,他從自己的私庫中拔出了一筆銀錢用來給李玄都成親,張海石也沒客氣,置辦了一份足夠體面的聘禮,料子都是從江南采買的,湖綢蜀錦;四季各色衣裳都是從織造局定制的,雖然不合規矩,但權勢和銀子是個好東西。還有各色珠寶首飾,均是出自李非煙的珍藏。當年李公夫妻為兩個女兒準備了兩份極為豐厚的嫁妝,李卿雲死後,因為沒有兒女,所以她的那份嫁妝也到了李非煙的手中。雖然李非煙後來離開了清微宗,但這兩份嫁妝卻還是她的,無論是李道虛,還是李道師,除非是不要臉面了,否則都不會去動女人家的嫁妝。無論李非煙怎麼處置自己的嫁妝,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除此之外,還有李玄都也不知道功用的東西,用各種精巧器皿、錦盒裝着,未必如何珍貴,但代表着某種含義。就像一張禮單,貴重的不是禮單本身,而是對應禮單的禮品。
早就人得了消息,守在街道兩旁,人山人海,目送着這支陌生的隊伍往秦家大宅行去,隊伍中除了百餘名李家子弟,還有兩百名普通弟子,兩人一擡,使得隊伍足有半條街那麼長。圍觀之人多是豔羨的目光。而秦家也派人守在門前等候迎接,負責報禮單入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