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樓有三個等級,分别是:渡鴉、夜莺、青鳥。蔡姑娘是夜莺,那些“夥計”和留在義莊外面的男子是渡鴉,眼前的這位青鳥就是此處聽風樓的話事人了。
李玄都緩緩上前,坐在福貴榻的左側。
這位青鳥以極為娴熟的茶藝為李玄都斟滿一杯清茶,然後問道:“不知這位客官想要打探什麼消息?”
李玄都稍稍沉吟了一下,道:“聽風樓這些年來的信譽一直很好,否則我也不會來,不過我還是想要囑托一句,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貴店一定不要走漏了風聲。”
青鳥微笑着點頭道:“這是自然。”
李玄都低頭瞥了眼茶杯,上面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副百鳥朝鳳圖,說道:“我想打探一人的行蹤,此人姓秦,單名一個襄字,曆任兵部尚書、左軍左都督、秦中總督等職,後來挂征虜大将軍印,出任提督秦州和中州軍務總兵官,于天寶二年被下诏獄,天寶四年經内閣首輔孫松禅的上疏求情,得以從诏獄中放出。”
青鳥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沉聲道:“這位客官,你應該知道這位秦都督曾經是朝廷欽犯,就算現在已經不是了,可他仍舊是太後娘娘和青鸾衛的肉中釘、眼中刺,若是與這位秦都督沾染上幹系,恐非善事。”
李玄都道:“我當然清楚,否則也不會來找你們。”
青鳥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都:“我不管閣下是朝廷的人,還是秦都督的舊部,亦或是四大臣的舊人,我現在提醒閣下一句,這條消息的價格很貴。”
李玄都問道:“價格幾何?”
青鳥沉默着伸出兩根手指。
李玄都沉默了片刻,歎息道:“兩千太平錢,那可是六萬兩銀子,不知能買多少糧食。”
青鳥的臉上又有了些許笑意:“若是客官嫌貴,我們聽風樓也不會強買強賣。”
“買了。”李玄都面無表情道。
青鳥臉上剛剛露出沒有多久的笑意驟然一僵,遲疑道:“客官你說……買了?”
李玄都沒有答話,隻是從“十八樓”中取出三張五百面額的太平票和五十枚無憂錢。
青鳥望着這些本該十分誘人的太平錢,忍不住苦笑道:“看來客官是心意已決,那麼請随我來。”
說罷她從福貴榻上起身,來到多寶槅子旁邊,輕輕撥動自鳴鐘上的指針,然後就見另一邊的書架從中分開,書架後的牆壁向上升起,後面是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
青鳥從桌上拿起一盞燭台照映道路,徑直走入其中。李玄都沒有猶豫,也跟着走入其中。
這段樓梯不算太長,總共有三百六十級,然後兩人便來到一座地下大廳之中。
這座大廳占地極大,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書架,每個書架足有三丈之高,與大廳的穹頂齊平,書架共分九層,最高幾層要用梯子才能觸及,書架的每個格子中都塞滿了厚厚卷宗,卷宗的書頁之間又夾滿了各色書簽。
青鳥環視一周之後,推過一架書車梯子,來到靠西位置的一面書架前,然後登上梯子,從書架的第八層抽出一本卷宗。
青鳥躍下書車梯子,來到大廳中間的唯一桌子面前,找到其中的一頁書簽,将手中卷宗平攤在上面。
李玄都也跟着來到桌旁,大緻掃了一眼,見書頁上的許多内容墨迹有深有淺,顯然不是同一時間寫就,而内容更是五花八門,有朝局的最新動向,有内閣的票拟,有司禮監的批紅,還有禦使們的各種奏章。
青鳥的目光迅速掃過諸多不相幹的内容,最終落在這一頁的末尾,讀道:“秦襄上一次公開露面,是在天寶六年正月十五的龍門府元宵燈會上,他應萬象學宮的司空大祭酒之邀,前往龍門府,落腳于明升客棧,兩人借賞月之名密談至深夜,其密談内容不得而知,自此之後,秦襄便未公開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