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孤鴻這一生為了登頂可望難即的歸真境,不惜冒着身敗名裂的危險走上了一條注定無法回頭的歧路,本來已經依稀看到歸真境的絕佳風光,卻被正一宗打落回谷底,這讓他如何不恨?可他又能如何?正一宗乃是正道十二宗之首,就連靜禅宗和清微宗都要讓其三分,當年正道十二宗聯盟而共抗邪道十宗,設立兩杆令旗,一者主戰,是正一宗執掌的“替天行道”令旗;一者主和,是太平宗的“太平無憂”令旗,如今太平宗封山,少有門人在世間行走,就唯有正一宗的“替天行道”令旗,号令天下正道群雄。
這樣的正一宗,如何是他一個小小的先天境能去奢望報複的?就算他能成為真傳宗的宗主,恐怕也不敢與正一宗掰一掰手腕。
他想要報仇,想要成為真傳宗宗主,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搭上聖女的大船,借助聖女在朝廷的勢力根基,如此方能成事。而想要投入聖女門下,就必須用這兩人的人頭遞交投名狀。
難道他要在這座南山園中藏頭露尾一輩子?
陳孤鴻雙臂伸開向上,仰天怒吼。
整座南山園轟然震動。
以南山園為根基而建造的山水大陣開始緩緩開啟。
隻見從南山園的八卦方位上生出無數灰色霧氣,緩緩籠罩整個南山園,其中有一道道黑影飛掠而過。
陳孤鴻之所以選中南山園作為自己的栖身之處,就是因為南山園建在依山傍水之地,可以聚山攏水,連接山水靈根,方能早就大陣。南山園的這座陣法,出自真傳宗的根本大陣“山水化靈大陣”,被陳孤鴻重新簡化推演之後,最終變成了如今的南山園山水大陣,除了可以庇護莊園、隐蔽行迹之外,還兼具加持自身之功效,使主持陣法之人的修為再上一層樓。
隻是這個大陣每次開啟,都要牽動本地的山水靈根,甚至是影響山水氣運,而且每次開啟的聲勢都極為浩大,引人注目,所以陳孤鴻不能提前開啟大陣,以免驚動胡良和李玄都,直到此時此刻,才算真正開啟大陣。
陳孤鴻的赤眸盯住胡良,冷然道:“胡兄弟,可還有遺願遺言?”
胡良雙手握住大宗師,原地站定,雙腳微微分開,山峙淵渟。
“那便是沒有了。”陳孤鴻的神情愈發猙獰扭曲,閉目深深吸氣,好似蛟龍汲水,隻見大陣生出的山水靈氣,從八個方位,好似八條龍出水的龍卷,朝着陳孤鴻所在的位置彙聚而來。
南山園内的莊客、仆役幾乎同時擡頭,望向這幅異象。有人茫然,有人畏懼,有人不知所措,也有心思通透的,知道這是莊子裡出了大事,說不定就是有強敵來犯,一時間患得患失,不知何去何從。
八條龍卷橫貫當空,好似是八道橋梁,又好似是八條遊龍,最終悉數湧入陳孤鴻的體内。
陳孤鴻重歸先天境山巅,眼前又重新看見歸真境的門檻,這便是“山水化靈”的玄妙所在。
陳孤鴻在地面上狠狠一踏,腳下地面轟然破碎,借着反震之力,身形猛然前沖,身周有無數霧氣翻滾随行。
兩人轟然撞在一起,胡良的大宗師狠狠劈在陳孤鴻的額頭上,刀鋒入肉入骨一分,卻不能把整個頭顱分為兩半,反而被陳孤鴻雙掌拍在兇口,雙腳未曾離地,身形卻是向後倒滑出去。
陳孤鴻不給胡良半分喘息的機會,不等胡良的身形站定,已經是緊随而至,用出真傳宗的催筋斷骨小九式,或切、或捏、或捶、或拿、或勾、或拍、或點、或斷、或抓,每一次都落在筋骨關節之上,使得胡良不得不一退再退。
兩人一路所過之處,地面碎裂,磚石破碎,滿目瘡痍。
在灰色的滾滾霧氣之中,陳孤鴻的臉龐已經不能稱之為猙獰,而是扭曲不成人形,好似是從九幽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雙皿紅眸子更是讓人望之生畏。
在一番交手之中,傷勢未愈的胡良完全落入下風之中,面如金紙,因為體内氣機紊亂沸騰之故,嘴角滲出皿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