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周淑甯信口開河,她受父親冤案的牽累,如今還是朝廷欽犯,若不是有李玄都相救,或是不曾被玄女宗相中,日後就是淪落教坊司的下場,十分凄慘。如今她雖然已經是玄女宗的弟子,但在朝廷那邊,還是在逃欽犯。當然,李玄都也同樣如此,隻是李玄都身份非同尋常,有李道虛和張海石的庇護,無人敢去清微宗拿他。
李玄都道:“這話說的不對,朝廷内部腐朽,扯皮、互相推诿之事屢見不鮮,如今亂軍遍地,對于緝拿欽犯也就沒什麼興趣。可如果我們殺了這位世子殿下,那就不一樣了。對于他背後的那位王爺來說,國事不算什麼,反正已經一誤再誤,再誤一誤也無甚所謂。可是兒子死了就不一樣了,私情更在公義之前,國事可以贻誤,私仇不能不報,到那時候,你就會發現扯皮和推诿都統統消失不見了,朝廷會派出大批人手傾力追殺我們。”
周淑甯怒道:“這樣的朝廷,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李玄都歎息道:“魏這些年來年年國庫虧空,太後臨朝訓政之後,又大興土木,各級官員面為順谀,趁機搜刮,緻使民不聊生。朝廷還是要存在的,不過朝廷中的人,确實要換一換了。”
李玄都又望向那位世子殿下,加重了語氣:“這位世子,你說對嗎?”
這位徐姓世子看到自己的兩名扈從被此人輕易打倒在地,這才終于感覺到一股恐懼襲來,他不相信什麼偶遇,更忘了是自己要主動招惹這兩人,隻覺得這兩人是早已埋伏多時的亂黨,就等着他自己送上門來,這次怕是性命休矣。生死關頭之際,他倒是生出幾分破罐子破摔的鎮定,凜然道:“你們是趙政的人?還是秦道方的人?我早就聽說趙政四下收攏江湖高手,圖謀不軌,今日得見,果然如此,我若能返回帝京城,定要将此事上奏太後……”
安公公臉色變化不定,隻希望自家主子能少說兩句,低頭服軟,說不定還能有條生路。
李玄都聽得卻是啞然失笑,原來是個沒有參與過政事的雛兒,說的都是些不着四六的話,若是太後真能将趙政如何,早就動手了,何至于等到現在。說起這位謝太後,也的确有手段,早年時,遊走于遼東五宗和西北五宗之間,甚至還拉攏不少高手為她所用,可惜随着地師和澹台雲各自收攏勢力,秦清又投注在趙政身上,這般徹底整合遼東五宗也是遲早之事,她手上能用的人手隻會越來越少,也難怪她要轉向清微宗求助,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玄都對周淑甯對周淑甯用了個眼色。
周淑甯心領神會,上前毫不客氣地一指把這個喋喋不休的世子殿下點倒在地。用的是玄女宗的“璇玑指”,其變微微,而所動者大,深微玄妙,動如不動。這位世子也是有些武藝傍身,隻是資質根骨一般,也不是有毅力有恒心之人,自然修為一般,被已經是玄元境的周淑甯輕松點倒在地。
周淑甯望向李玄都,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李玄都有意借着此事曆練一下周淑甯,道:“兩個選擇,一個是殺人滅口,然後溜之大吉。一個是帶着他一起上路,也許還有點用處。”
周淑甯認真想了想,說道:“我感覺第二個選擇更好一些。”
李玄都臉上露出贊賞意味:“一個‘政’字,就是一門讓大多數人為自己所用的學問,哪怕是敵人,也可以暫時地收為己用。若是肯改過自新,也不是不能一直用下去,若是不肯改過自新,那就徹底消滅他。”
周淑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從自己的須彌寶物中取出一捆繩索,說是繩索,實則是以冰蠶絲編織而成,堅韌無比,然後就把這位世子殿下給捆了起來。
安公公瞧見這一幕,目眦欲裂,尖聲高喊道:“豎子安敢!”
周淑甯根本不理會他,捆完之後,又取出一塊手帕,強行塞到年輕世子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