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齋帶着老闆娘開始收拾地上的屍體,李玄都則是走向邱安青。
此時的邱安青在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曆經大起大落,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他久在軍中,當然知道一位欽使意味着什麼,可對于這些江湖人而言,說殺也就殺了。
說到底還是朝廷式微之故。
李玄都在經過劉辰身側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下腳步,輕聲道:“剛才你出手幫我的恩情,我記下了。”
劉辰搖了搖頭。
她心知肚明,如果她剛才沒有出手,那麼她現在八成已經成為一具屍體,因為那個太平宗的高手為了保密,絕不會放過她,那三個無辜的江湖漢子便是明證,反倒是因為她出手了,使得沈元齋誤以為她是李玄都的同伴,倒是沒有對她出手。
從這個角度來說,她覺得兩人之間應該是互不相欠。
李玄都對于劉辰的态度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我與這位邱将軍有話要談,請劉姑娘多擔待一下。”
劉辰點了點頭,退出客棧。
如此一來,客棧内就隻剩下李玄都和邱安青兩人。
邱安青苦笑一聲,道:“不敢當‘将軍’二字。”
李玄都微微一笑,伸出手臂作“請”的動作,“坐下談。”
李玄都首先落座,邱安青稍稍猶豫了一下,坐在李玄都對面的位置,小心斟酌了下言辭,問道:“不知公子是?”
李玄都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束,搖頭失笑道:“公子公子,公侯之子,你瞧我這身打扮像是公子嗎?我姓李,雙名玄都,表字紫府。”
邱安青不是傻子,聽到“紫府”二字,再聯想到先前李玄都所說的“四大臣一黨”,立時激動起身,甚至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是李先生!我還以為李先生當年、當年已經遭遇不不測,沒想到李先生還……還……”
“還活着?”李玄都笑了笑,伸手虛壓一下,示意他坐下,然後說道:“自然是活着的,當時也萌生過死志,不過讓人救了,就像那些自殺之人,冷靜下來之後,便不想死了,也不舍得死了,總要為那些死了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
邱安青又重新落座,聽李玄都如此說,不由紅了眼睛。
當年軍中也是死了好些人,不少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都是沙場上滾出來的铮铮漢子,沒死在金帳大軍的手裡,也沒死在西北逆賊的手裡,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裡。死也就死了,還被安上一個謀逆的罪名,連累家人,如何不讓他們憋屈窩囊?
李玄都輕歎一聲之後,問道:“你這次也是為了秦都督之事而來?”
邱安青點頭道:“現在很多人都聽到了風聲,知道都督大人将要從金陵府乘船北上遼東,所以朝廷那邊才會派出欽使,要讓荊楚總督将都督大人就地緝拿押解京師。”
李玄都心中一動,先前他就猜測是三位總督中有人與朝廷意見相左,如果是乘船北上,那麼看來這位總督就是遼東總督了。
李玄都臉上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那你們是?”
邱安青苦笑一聲:“都督這次北上,自然不是孤身一人,否則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以至于走漏了風聲。都督在北上之前,曾經召集各地的舊部,所以我們這次就是要前往金陵府與都督會合,然後一道前往遼州的朝陽府龍城。”
李玄都恍然,肯定自己的推測,然後問道:“秦都督現在怎麼樣?”
邱安青搖了搖頭:“被困在了金陵府,先前白蓮坊足足派出了二十位先天境高手護衛都督,再加上我們這邊的三位歸真境高手,都督本人更是天人境的大宗師,可是在洞庭湖一戰,都督還是受了傷勢,白蓮坊折損了四人,我們這邊也折損了一人。”
根據邱安青的描述,秦襄這次的護衛陣容已經十分龐大,幾乎可以比拟天樂宗,可秦襄還是受了傷,可見對手的強大,說不定是有天人境大宗師也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