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陷入到尴尬和沉默之中的時候,上山的山路方向傳來嘈雜聲音,似乎是有大隊人馬開始登山。
李玄都一驚:“壞了,是青陽教的大隊人馬趕到了。”
秦素稍稍松了一口氣,臉上紅暈漸褪,望向李玄都,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帶上唐家父子的頭顱,我們從另一邊下山。”
談到正事,秦素從不猶豫扭捏,立刻提刀去割下唐秦的頭顱,與唐文波的人頭一起包裹起來。
秦素将包袱交到李玄都的手中,問道:“你呢?能活動嗎?”
李玄都無辜地望着她:“勉強可以行動,但是爬山這種事情,似乎是力有不逮。”
秦素輕咬銀牙,從“須彌寶物”中取出一根由冰蠶絲編織成的繩索,直接将李玄都捆在自己的背上,然後背着他來到懸崖邊緣,一躍而下。
秦素此舉當然不是要兩人一起殉情,雖然她不是天人境大宗師,還不能禦氣而飛,不過她在下落過程中直接抽出自己的雙刀,以雙刀刺入“崖壁”之中,止住下墜身形,然後用雙刀一下一下刺入崖壁,帶着李玄都緩緩下降。
其實隻是看似緩慢,秦素每次抽刀,都要下墜個兩三丈距離,然後再将雙刀刺入岩壁,正值春日,呼嘯山風異常剛勁,使得兩人的身形在空中飄搖不定。說來也是奇怪,若是李玄都自己下山,就算是一墜十餘丈,他也是絲毫不慌,此時被秦素背在身上,卻總覺得心裡隐隐不安,不斷囑咐秦素小心一些,莫要貪快,讓秦素不勝其煩,嗔道:“李紫府,你這好為人師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觀棋不語真君子,現在是我下山,不是你下山,不要指指點點。”
李玄都手中提着包袱,雙臂安分守己地自然下垂,隻是一張嘴不得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說誰是狗?”秦素質問道。
李玄都仰頭望天:“誰答應就是說誰。”
秦素雙手各自持刀,騰不出手,于是她仰頭向後撞了一下,兩人來了一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李玄都被碰到了鼻子,疼倒不算什麼,隻覺得鼻間萦繞有一股淡淡發香,發絲拂過他的臉龐,更是弄得他有些癢。
秦素見他老實了不少,這才說道:“李紫府,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開始變老了?”
李玄都疑惑道:“這話怎麼說?”
秦素悠悠說道:“我娘在世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一個道理,上了年紀的男人,不管是失意落魄的,還是功成名就的,但凡在衆人面前說話,少有不吹牛的。但是這種吹牛不是少年人那種想要受人關注的胡吹大氣,而是一種曆經世事之後的唏噓,半真半假,臉上笑着,心底卻很滄桑的樣子,看待年輕人,總是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帶着些俯視和不屑。從現在說起,必定談及過去是多麼不容易,列舉曾經的種種,仿佛每一次選擇都是生死攸關,好似做了多少了不起的大事。每每說起以前,就兩個字:‘青澀’。再說眼前,就兩個字:‘滄桑’。你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已經開始這樣了?”
李玄都啞然無言,過了良久才幹笑道:“不至于如此吧?”
秦素“呵”一聲:“男人。”
李玄都道:“聽你這口氣,好像很了解男人似的。”
秦素道:“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寫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