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玄都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蘇蓊也不是一直幹等着,她出面見了蘇靈和那個前來拜訪的客人,假裝偶然得知了選拔客卿一事,委婉表示李玄都有一位師弟可以參與争奪客卿。她本就是出身青丘山,對于其中規矩知之甚詳,又故意隐瞞身份,以有心算無心,所以隻是三言兩語,便說服了兩人,同意推舉李太一成為争奪客卿的候選人之一。
所以當李玄都帶着李太一回到半山客棧的時候,蘇靈和另外一位女子已經是等候多時。
李太一看不破蘇蓊的幻術,所以目光從蘇蓊的身上一掃而過,接着又越過蘇靈,落在了那名狐族女子的身上,心中暗暗驚訝,這名女子似乎暗藏玄機,有些不簡單。
雖然女子戴着面紗,但從眉眼之間也能看出是個美人。她與樂于引誘男子的普通狐族女子不同,惱怒于李太一的無禮直視,冷冷道:“好看嗎?”
若是張白晝、沈長生等人,被女子如此一說,多半要手足無措,李太一卻是沒有半點拘謹窘迫,淡然道:“尚可,不算污了我的雙眼。”
這便是李太一的可惡之處,其自負已經滲到了骨子裡,甚至變成了自大,大有“我看你是看得起你”的架勢,尋常人萬沒有這般底氣,就算敢如此做,也不會如此理直氣壯。
女子兇口劇烈起伏了幾下,顯然被氣得不輕,冷笑道:“那看夠了嗎?”
李太一過去連李玄都、陸雁冰都不放在眼中,直到李玄都有了今日這般地位,才勉強低頭,此時哪裡會把眼前的狐族女子當一回事,更不會慣着女人,輕哼一聲:“看夠如何?沒看夠又如何?你要是見不得人就幹脆别出門,我多看你幾眼,你是不是要把我的雙眼剜去?”
蘇蓊望向李玄都,既有驚訝,也有責問之意。
這就是你那位驚才絕豔的師弟?
師兄和師弟的差别也太大了吧?誰能想到境界高的師兄是個好脾氣,境界低的師弟卻這般跋扈無禮。
李玄都有些頭疼,又不知該如何說,其實李太一的性格隻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傳承。平心而論,除去大師兄司徒玄策,從師父李道虛到張海石,再到李元嬰、陸雁冰、李太一,多少都有些孤僻古怪,就沒一個性情平和的好人,甚至當年不曾轉性的紫府劍仙也好不到哪裡去,否則不會招惹那麼多仇家,隻能說家風如此。
眼看着兩人似乎有想要動手的意思,李玄都隻得輕咳一聲:“東皇,不得無禮。”
李太一皺起眉頭,他可不是陸雁冰那種牆頭草,就算願意低頭,也不是無條件服從,不過最終還是看在李玄都的面子上,退讓了一步。
蘇靈趕忙打圓場道:“不知恩公的師弟高姓大名?”
李玄都道:“他也姓李,你可以叫他李東皇。”
因為李玄都當年便是用字代替名,所以李太一并沒有拒絕這個稱呼,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字表其德,若是自己稱呼自己的字,有狂妄傲慢之意,倒是符合李太一的性格。
李玄都之所以用李太一的字來代替名,是因為表字較為私密,除了親朋好友,一般不為人知,所以世人知道六先生李太一,卻不知道李太一的表字是東皇,如果李玄都直接說出李太一的名字,旁人很容易就能通過李太一而猜出李玄都的身份,畢竟李太一的師兄屈指可數,總共就四人,再除去身故的大師兄和年老的二師兄,就隻剩下三、四兩位師兄,真不難猜。
至于姓氏,倒是不算什麼,尤其是在清微宗,姓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既不特殊,也談不上高人一等,不像張氏子弟在正一宗那般特殊。
李玄都望向那位戴着面紗的狐族女子,輕聲問道:“這位姑娘是?”
蘇靈介紹道:“她叫蘇韶,剛剛從青丘山過來,是我的好友。”
蘇韶臉色有些晦暗:“我方才答應了這位夫人的提議,現在卻想反悔了。”
李太一面無表情,隻是雙手不斷摩挲着腰間的雙劍。
李玄都擺了擺手,說道:“蘇姑娘勿要動怒,我們清微宗一直被稱作‘東海怪人’,這是衆所周知之事,我這師弟就是這般直性子,說得難聽些,是恃才傲物。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這位師弟若是沒有真本事,也不敢如此行事。”
蘇蓊白了李玄都一眼,沒有說話。
蘇韶皺起眉頭,輕聲道:“隻希望他不要出醜才好。”
這一次,李太一沒有說話,并非是認可了蘇韶的說法,而是覺得不值一駁,不屑于分辯。更進一步來說,他李太一何須一個狐族女子的認可。
再者說了,争奪青丘山的客卿,總不會比争奪清微宗的宗主更難。
李玄都淡淡一笑:“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