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時,無論是甯憶與上官莞,還是蘭玄霜和法空,都已停手,委實是這一幕太過驚人,甯憶與蘭玄霜站在一處,上官莞和法空暫時聯手。雖然尋常天人造化境不是“皿神君”的對手,可兩人聯手,自保還是無礙。
蕭神通也知道這四人的厲害,他方才在李玄都那裡吃了大虧,元氣大損,不敢貿然對這四人出手,隻是不斷汲取精皿,恢複元氣。
如此一來,鎮魔台上就隻剩下李玄都和王天笑兩人。李玄都用出一劍之後,需要稍稍回氣,怒目向王天笑,“放出此等魔頭為禍人間,你們當真能駕馭得了嗎?就不怕引火燒身,玩火自焚?”
王天笑目露訝異,顯然是蕭神通的表現也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早就聽聞魔頭詭異殘暴,原以為與邪道之人相差無多,至多就是藏老人的層次,哪裡想到魔頭不愧有一個“魔”字,不是尋常人可以揣度的。果然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号,邪道之人更像是正道之人在道義上的貶低和指責,好歹還是人的範疇,可魔頭卻是有些脫離人的範疇了。
李玄都此時卻是無暇顧及王天笑了,他心思急轉,當務之急不是殺了蕭神通,也不是救下正一宗弟子,而是封閉鎮魔井。
鎮魔井共有九層洞天,如果将其視為一座天牢,不會隻有一座牢房和一座牢門,而是層層相套,越往深處走,牢門也就越多,故而此時隻是藏老人和蕭神通脫困,下面的其他魔頭想要突破層層牢門,還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是亡羊補牢的最後機會。
同時李玄都心中明白,自己和張靜沉都被宋政算計了進去,宋政借自己之手攻破正一宗的護山大陣,同時又讓自己元氣大傷,無力控制局勢。如此一石二鳥之計,倒也不愧是“魔刀”了。此時李玄都經過數戰,已經很難再有餘力去強行封鎖鎮魔井,關鍵他不能使用“天師印”,如果他是張氏子弟,直接動用“天師印”,倒也簡單。
正當李玄都左右為難的時候,就聽一聲輕歎。
不知何時,張鸾山已經走上鎮魔台來。
李玄都一怔,就算他此時元氣大傷,也不該對張鸾山的到來一無所知才對,他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張鸾山身上的修為在不斷攀升,不過轉眼之間,已經突破了先天境的大關,成為歸真境。
以李玄都的眼力,當然可以看出張鸾山并非旁人假冒,也不曾被蕭神通附體,或是被宋政控制。
李玄都訝然道:“安甯兄,你……”
張鸾山的經曆與李玄都頗為相似,可以分為兩部分,前部分是小天師張鸾山,顯赫輝煌,後半部分是那個自稱“孤臣孽子”的張鸾山,落魄慘淡。所以張鸾山有兩個表字,一個是長輩給的,一個是自己取的,正如秦清又字“月白”。“安甯”二字是張鸾山自己取的,對應一個“鸾”字,《山海經》有雲:“女床之山,有鳥,其狀如翟,名曰鸾鳥,見則天下安甯。”
張鸾山苦笑一聲,“紫府,說來話長。當初我之所以跌落境界,并非外界所傳的那般是因為牝女宗的緣故,而是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件極為不可思議之事。”
說罷,張鸾山向李玄都發出了一道神念,有些類似于“他心通”的手段,可以讓李玄都在短時間明白他要表達的含義,而不必去過多贅述。畢竟此時時間緊迫,容不得兩人一問一答。
李玄都讀取了張鸾山發送的神念之後,心中大為震驚。
張鸾山當年之所以會跌落境界,是因為他的一次機緣奇遇。沒錯,奇遇。别人的奇遇,總是化險為夷,然後修為大進,比如說李玄都,甚至有人憑借奇遇機緣走向了山巅,比如說李玄都。而張鸾山的奇遇卻讓他的人生從春風得意的春天來到了蕭瑟凄涼的秋天。
張鸾山的奇遇是一座前人洞府,地仙有了開辟洞天的能力,所以這些前人洞府往往都是一座古代地仙留下的小洞天,張鸾山與一名牝女宗弟子一起誤入其中,脫困不得。
按照道理來說,應是兩人在絕境之中摒棄正邪之别,通力攜手,共同離開洞天,并且在這個過程中,兩人生出情愫,回到現世之後,又要面對宗門之間的矛盾,而不得不做出抉擇,或是生離死别,或是浪迹天涯。可事實上卻是沒等到兩人生出情愫,兩人就一起死在了洞天的禁制之中,準确來說,張鸾山因為修為更高的緣故,隻是處于瀕死狀态,洞天内的一件異寶又讓張鸾山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