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興許是因為身在織造局中的緣故,并無太多警惕防範之心,隻聽身着紅色官袍的宦官尖着嗓子問道:“孫老的傷勢恢複得如何了?”
老人回答道:“短短一個月内,連續服用了三十六枚紅丸,還是少了,距離完全恢複,還有些距離。”
宦官問道:“還要多少?”
老人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最起碼還要七十二個。”
宦官頓時沉默了。
煉制紅丸所需的女子必須是處子,根骨要好,生辰還有要求,可能十個裡隻有一個符合要求,實在難以湊齊。
老人問道:“樓老闆那邊怎麼說?”
紅衣宦官道:“也是在叫苦,你們道種宗和錢玉樓打交道,咱家是中人,可咱家這個中人也着實不好當。”
老者冷笑道:“堂堂錢家二小姐,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那所謂的共商大計,不談也罷。”
宦官輕聲道:“畢竟錢家還有一個錢玉龍,這位錢家大公子才是錢家正統,否則錢玉樓也不會來找我們合作了。”
話音至此,老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轉而說道:“今天送來的女子,我看過了,還算不錯,雖然不是甲等下品,但也可以勉強算是乙等上品了。”
宦官笑道:“能讓孫老滿意就好。”
老人繼續說道:“錢家富可敵國,隻要把他們拉上大船,便可解西北的燃眉之急,這是國師大人交代下來的大事,不可怠慢。方才老夫說了些氣話,是老夫的不是,總之還是要抓牢錢玉樓這顆棋子,隻要把她扶上錢家家主的大位,那麼錢家盡在我們掌握之中。”
躲在窗外的李玄都皺了皺眉頭,聽兩人話語中的意思,這一切竟然都是地師徐無鬼的謀劃?不過再一想,西北大周雖然占據三州之地,但是與江南各州相比,西北三州的确不算富庶,再加上連續十幾年的兵荒馬亂,民生凋敝,想要以三州之力謀圖大業,不說癡人說夢,但也相差不遠。
如此說來,徐無鬼作為大周的掌舵之人,把主意打到其他地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佛家說莫向外求,可主持一地一國,卻是不能一味在蝸殼裡做道場,還是要向外求。
由此看來,天下事都非獨立之事,環環相扣,如是棋盤。
兩人又是交談片刻,紅衣宦官起身告辭,門外有小宦官為這位大宦官打着燈籠,往織造局的正院去了,這處偏僻别院中隻剩下那名出身道種宗的老人。
老人正打算去享用今日的“供品”,忽然背後生起一抹涼意,猛然轉頭望去,隻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進到屋中,而整面牆壁則在無聲無息之間化作齑粉。
好一個破牆而入。
老人在鼎盛巅峰時,也有天人境的修為,隻是早年時與一位正一宗的長老結仇,雙方幾次三番鬥法交手都不分勝負,後來他在路過潇州時,偶然遇到一名姿色秀麗的甲等女子,便出手擄掠回去,使其成為自己修煉“紫河大法”的爐鼎。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名女子竟然是那位正一宗長老早早布下的暗子,身上被做了手腳,使他練功出了岔子,在接下來的一次的交手中,他被那位正一宗長老打成重傷,雖然勉強保住了性命,但卻沒有保住境界修為,由天人境跌落至歸真境,由原本的黑白譜第十一位變為如今的黑白譜第八十一位。
隻是老人雖然沒了當年的修為,但心氣和眼界還在,面對這名膽大包天的刺客渾然不懼,一拳打出,刹那間浩蕩拳意如大江傾瀉,勢若奔雷。
李玄都沒有用兵器,而是以劍指代劍,一指刺出,落在老人的拳頭上,發出金石之聲,仿佛兩把兵器相撞。
“‘元一初始劍氣’又如何?”
老人冷哼一聲,雙拳并出。
李玄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順勢将劍指變為手刀,不退反進,擺明架勢要硬抗老人雙拳,也要一刀将其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