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顔與那顔之間也是有區别的。所有那顔都有封地,但是有虛實之分。月離别名義上是世襲千戶那顔,名下有人口、封地,但這些實際上是屬于整個月即别汗家族的,所以她并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實權那顔,在外人眼中,她的一舉一動都是代表了整個月即别家族。現在月離别向老汗提出封地的要求,在旁人看來,同樣代表了她想要脫離月即别汗家族自立門戶的願望。
果不其然,月即别汗已經轉頭望向月離别,狹長雙目眯起,意味難明。
月離别自始至終都低着頭,似乎是不敢直視老汗,卻也讓旁人無法看清她臉上的神情。
“封地。”老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月離别,你是在金帳中長大,怎麼,你想要離開王庭,離開你的養母嗎?”
今天來到小阏氏行宮的金帳權貴足有五十人之多,但真正能進入這處大廳的隻有二十人,除去十王和李玄都這個中原使者,就隻剩下九個位置,月離别能位列其中,可見她在王庭中的與衆不同,正因為她是被小阏氏養大,從某種意義來說,她不僅僅是月即别汗家族的女兒,也是老汗的養女,所以老汗才會将和談的重任交給她,她才能擁有一位曾經的怯薛軍都尉作為護衛。同時也能看出,曾經試圖殺死月離别的藥木忽汗是何等自大和愚蠢,正因為如此,李玄都阻止了這一行為,非但不會使小阏氏動怒,反而還要感謝李玄都,并且派出了月娘防範自己的兒子再次沖動行事。
李玄都向藥木忽汗望去,這位最年輕的王正端着一杯酒要往唇邊送去,此時驟聞這個消息,不由怔住,神色複雜。
月離别低着頭回答道:“幼鳥總要學會離開父母羽翼的庇護,嘗試着獨自飛翔。”
老汗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很好,流淌着黃金皿脈的子孫就該敢于面對風霜雪雨,我會滿足你的願望,給你挑選一塊水草肥美的封地,讓你盡情放牧跑馬。同時,我還會抽調一千騎兵給你,作為你的親衛。”
有一千騎兵和封地,月離别就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那顔,不過代價卻是要前往封地,遠離王庭的權力中心,用中原的官職體系來看,這就是好比是從六部司官變成了一地知府,雖然暫時權力變大,但是從長遠來看,前途恐怕要止步于此。
月離别高聲道:“謝大汗。”
李玄都知道月離别終于是聽從了自己的勸告,決定離開王庭,避開即将到來的大亂。同時李玄都也失去了一個臂助,以後隻能依靠自己。
不過對于李玄都來說,他并非是那種事事總能冷酷無情地做出正确選擇之人,也難免被自身情感所左右,所以他還是希望與這位不是盟友的盟友能夠善始善終。
老汗不再關心月離别的事情,說道:“今日是阏氏的壽宴,不該說這些政事的,不過月離别這孩子是阏氏的養女,所以例外。”
這句話便是堵死了其他人趁機開口進言的道路,包括月即别汗和藥木忽汗在内,都隻能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咽回肚子裡。
老汗繼續說道:“今天有兩個主角,一個是阏氏,用中原人的話來說,她是壽星,另一個就是美酒了。”
說罷,老汗首先舉起酒杯。在座的草原權貴們紛紛跟着舉起酒杯,李玄都也不例外。
酒是助興和拉近感情的最好助力,很快氣氛就變得熱烈起來,包括諸王在内,人人都向小阏氏奉上祝詞。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時候,女人的地位取決于丈夫的地位,隻要老汗在世,小阏氏就是王庭的女主人,這些手握重兵的諸王們也要對她畢恭畢敬,可如果老汗不在了,小阏氏就未必有如此崇高的地位了,能否保住性命都是兩說,在金帳的曆史上,汗王死後,被諸王逼得自殺殉葬的汗王寵妃不在少數。所以小阏氏日後如何,要取決于藥木忽汗能否順利登上汗王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