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女子已經不再奏琴,轉而說起了樂理。
幾名孩子都在認真聽着這位女子先生的傳道授業,對于窗外的李玄都渾然未覺。
正在講學的女子微微一頓,擡頭瞥了眼窗外,很快便收回視線,繼續講授樂理。
李玄都正想轉身離去,忽然發現下雪了。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昏暗起來,似黑非黑,就像一張白紙滲了些許墨迹,呈現出一種晦暗的烏青顔色,讓人心情也随之變得陰郁起來。
原本打算離去的李玄都,忽然聽到舍内的女子開口道:“既然下雪了,不如等雪停再走。”
出乎李玄都的意料之外,女子的相貌似是醜陋,嗓音卻是婉轉動人,極不相稱。
李玄都沒有拒絕,不過也沒有走入琴舍,仍是站在琴舍外的廊下。
女子也不去強求,繼續給孩童們講起樂理。
李玄都背負雙手,閉上雙眼。不多時後琴舍内響起琴聲,幽雅凄婉,彈不多久,突然間琴音高了上去,越響越高,聲音尖銳之極,讓人聞之生悲。
忽然之間,琴聲又是猛地拔高了幾個音調,“铮”的一聲,似是琴弦斷了一根。
李玄都睜開雙眼,轉身向琴舍裡望去。
女子正望着身前的古琴,果然是斷了一根琴弦,她怔怔地望着斷弦,輕歎一聲:“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吧。”
琴舍裡的孩童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向先生道别之後笑鬧着離開琴舍,路過李玄都身旁時,還不忘扭過頭來看他一眼。
李玄都報以微笑。
在孩童都跑光之後,李玄都轉身走進琴舍,問道:“姑娘留我下來,不知有何見教?”
女子将身前的古琴放到一旁,起身作揖一禮後,道:“這位公子似乎不是常人。”
李玄都故作訝異道:“我不是什麼公子,就是個賬房而已,不知姑娘此言何解?”
女子笑了笑,淡然道:“既然公子不願實言相告,那便算了。”
李玄都微皺眉頭,隻覺得自己今日似乎不應該出門,先是那個瘸了雙腿的中年文士,現在又是這位精通音律的古怪女子,似乎個個都是深藏不露,又似乎都看出了他的底細,讓他有些不自在。
女子見李玄都面露疑惑,稍稍遲疑了一下,一語道破天機:“公子一身劍氣含而不發,淩厲駭人,又豈是區區一個賬房先生。”
李玄都一驚,下意識地内視體内。
乍一看似乎無甚大礙,可在李玄都的有心之下,頓時看出許多蛛絲馬迹,着實讓李玄都吓了一跳。
不知何時,體内下丹田氣海之中似乎盤踞了一團黑色霧氣,霧氣中雷霆隐隐,一閃而逝。
煉氣一途,下丹田是最為基礎所在,也是最為簡單所在,隻要踏足禦氣境,便可打開下丹田氣海蓄養氣機,到了登堂入室三境之後,打通體内大周天,不必如何刻意運轉氣機,體内氣海中的氣機便能自行循環流轉不息,若是氣海有異樣之處,會有疼痛之感,所以李玄都平日也不會刻意去内視氣海。世人常說燈下黑,李玄都便是犯了這個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