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行船離了吳州,轉入潇州,這兒便是玄女宗的地盤了。
如今的潇州可謂是風聲鶴唳,那些小打小鬧就不說了,先是牝女宗炮轟漩女山,後又是陰陽宗炮擊上清鎮,消息已經傳開,人人自危,生怕正邪大戰一觸即發,江湖上又是腥風皿雨,對于衆多江湖散人而言,正邪大戰可不是什麼好事,正邪雙方殺紅了眼,哪管你什麼散人不散人的,隻要不是自己人,通通殺無赦,被殃及池魚都沒地方說理去。
春江水暖鴨先知,已經有許多人隐隐感受到了江湖生日漸緊張的氣氛,正邪兩道在經過十幾年的平靜之後,再次變得不平靜起來,牽一發而動全身,都是局中人,誰能幸免?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李玄都來到了潇州境内。雖然他想要順路去見一見周淑甯,但此時玉清甯還未從大真人府返回玄女宗,他也不好貿然登門。畢竟當年漩女山之事,石無月最終落到了他的手中,在這件事上,他還是有些心虛的。再者說了,去玄女宗必須要以本來面目示人,他的這番僞裝也就做了無用功。
想着這些,李玄都沒有去漩女山,也沒有去玉女山,打算直接穿過潇州前往荊州,然後再從荊州去往蘆州。
行船三日,李玄都來到這條支流的最後一個渡口,停下船隻,準備登岸,至于劉宗果,在幾天之後,自然會解開禁制,倒是不必擔心他會死在船上。
隻是等李玄都收拾妥當的時候,一場料峭秋雨不期而至,阻人去路。
恰巧岸邊有幾家客店,來往旅客源源不絕,其中最大的一家客店名為“馮家老店”,顧名思義,這家店的主人姓馮家,多半還是一家代代相傳的百年老店。這家客店占地頗大,此時許多來往客人來這兒避雨,無奈已經客滿,隻得在大堂上圍坐,門外秋雨紛紛,蕭瑟秋風從門縫中硬擠進來,平添幾分寒意。
李玄都走進店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當看清那一襲青色錦衣和腰間的文鸾刀後,紛紛避開視線,生怕招惹麻煩。
李玄都大模大樣地走到一張桌前,原本這桌子上的客人紛紛讓開,李玄都毫不客氣地獨占一桌,然後将腰間的文鸾刀狠狠拍在桌上,高聲道:“夥計,來壺酒。”
立時有夥計送上一小壇江南有名的花雕酒和一隻大海碗。
李玄都拍開酒壇上的泥封,給自己倒滿一碗,喝了一口後,問道:“夥計,我問你,附近可有賣雨傘、鬥笠和蓑衣的?”
夥計猶豫了一下,說道:“自然是有的,五裡外的鎮子裡就有。”
李玄都摸出一塊碎銀子,大約二錢左右,丢在桌上:“多的錢就是賞你的。”
“多謝官爺,多謝官爺。”夥計有些誠惶誠恐,見過吃飯不給錢的,這不僅給錢,還給賞錢的官爺,倒是少見。
都說财帛動人心,夥計小心翼翼地取了銀子,也顧不得外面秋雨料峭,撐了把傘便沖進雨幕之中。
李玄都自顧喝酒。
這次去太平宗,慢不得,所謂遲則生變,若是去得慢了,難免不會生出什麼出人意料的變化。可同樣快不得,因為按照張靜修的布置,悟真等人得到消息再趕到蘆州,同樣需要時間,若是李玄都去得太快,容易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之中。
正因為如此,快慢要把握得當,李玄都在這一路上走得不緊不慢,按照他的計劃,隻要在半個月的時間内趕到懷南府,便不算誤了正事。
大堂中的人見這位青鸾衛的官爺不是那等盛氣淩人,是個好說話的,便漸漸放下了戒心,還是低聲閑話。
過不多時,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忽聽得馬蹄聲響,有四騎疾奔而至,停在客店門口。然後就見一名女子推門進來,衆人見到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隻見她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杏眼桃腮,姿容動人,身上衣着也頗為華貴。
那女子直接開口道:“掌櫃的,準備四間上方。”
掌櫃的笑臉一僵:“這位客官,真是對不住了,小店已經客滿,别說是上房,就是中房、下房,那也是一間也沒有了,委實是騰不出地方,要不,您再去别家看看?”
女子皺了下眉頭,道:“沒有上房?我多給銀錢便是,騰也要騰出四間上房。”
掌櫃的愈發無奈:“客官,這天底下的生意,可從來都沒有……沒有趕客人的,要不我去給您問問,能不能和别的客人擠一擠?”
“混賬!”女子柳眉倒豎,面帶寒色,斥道:“你這開店的讓我們和别人擠一擠?”
那掌櫃的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哪有讓女客去跟别人擠一擠的,瞧這位女客,不是尋常人等,怕是江湖中人,趕忙陪笑道:“姑奶奶,是小人說錯了話,小人該打。可小人說的也是實情,如今的确是沒有客房了,您瞧,這位官爺,也是在大堂裡避雨,要不您就在這兒避避雨,等雨停之後,再找其他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