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青鸾衛以來,就是窮兇極惡的代名詞,上到達官貴人,中到江湖草莽,下到貧平民百姓,無不懼怕三分。
這些青鸾衛臉上露出猙獰兇惡之色,朝着李玄都沖來。
李玄都掌中的斷劍就像一把匕首,迎向這些青鸾衛。
密密麻麻的青鸾衛倒了下去,屍體層層堆砌在一起,然後這些屍體漸漸地變成了鮮皿。
鮮皿越來越,周圍的顔色漸漸退去,隻剩下黑白紅三色,天空是白色的,懸挂着一輪黑日,鮮皿是紅色的,浪起浪湧。
當李玄都殺完最後一個青鸾衛,世界變得清靜。
李玄都望向張白月和老管家。
張白月怔怔地望着李玄都,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之人。
“雖然你是記憶中人,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說。”李玄都緩緩說道,“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李玄都了,以前的我被人稱作紫府劍仙,現在的我被人稱作清平先生,以前的我眼裡隻有自己,沒有他人。可經曆的事情多了,想法就不同了。師父曾經說過,人是由小及大,從己身到衆生,從身前到天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能眼中隻有自己,沒有旁人,不能隻有勝負,沒有天下。境界再高,高不過天,修為再厚,厚不過地,沉溺于所謂的劍道,當真能了盡天下之事?我看未必,不過是胡吹大氣罷了。如果你見到今日之我,沒有當年之灑脫,也沒有當年之輕狂意氣,未必喜歡,這便是緣分已盡。”
話音落下,李玄都眼前的張白月随風散去,什麼也沒有剩下。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李玄都又出現了,他手中握着“長生杖”,說道:“真是狠心,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
李玄都說道:“我是個世故之人,不極于劍,不極于長生,不極于恩仇,也不極于一個‘情’字,我隻是做出了一個選擇。”
另一個李玄都說道:“好一個世故之人。”
李玄都舉起手中的半截“人間世”,指向另外一個李玄都,說道:“不要故弄玄虛了。”
“什麼意思?”另一個李玄都眯起眼,望着李玄都。
李玄都說道:“難道你到了現在還在裝傻?我已經聽到巫陽的聲音,我現在就可以離去,隻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另一個李玄都說道:“我已經說過了,的确有人救了你,你也可以馬上離開,關鍵是你離開之後呢,是做一個絕情無欲的李玄都?還是做一個正常的李玄都?我是李玄都的三屍神,你是李玄都的魂魄,如果你單獨離去,那就是一個絕情無欲的李玄都,如果我單獨離去,那就是一個為一己私欲瘋狂的李玄都,無論哪個李玄都,都不是真正的李玄都。隻有我們重歸一體,才是一個完整的李玄都,才算是真正的醒來。”
李玄都笑了起來,“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在夢裡我就是為了一己私欲而無所不用其極之人,最終一統天下,做了皇帝,可見我也不是完人,心中還是有着不堪的一面。你既然是象征欲望的三屍神,為什麼要在意一個完整的李玄都呢?做一個從心所欲的李玄都不好嗎?還是說你擔心你醒來之後被巫陽看出端倪?”
另一個李玄都的臉色終于變了。
李玄都繼續說道:“窫窳被不死之藥複活後,變成了吃人的怪物。那麼巫陽也一定做好了李玄都複活後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準備,你說她會怎麼處置這個李玄都呢?所以你必須與我合為一體,然後才能醒來,這樣便可以瞞天過海,魚目混珠。”
另一個李玄都開始後退,似是不敢直面李玄都。
李玄都淡然道:“什麼魂魄和三屍神分離,不過是騙人的托辭罷了,我就是我,我就是李玄都,你就是你,你不是李玄都,我們從來都不是同一個人。我說的可對?國師。”
此言一出,此方天地轟然震動,然後就聽到仿佛是鏡子碎裂的聲音響起,此處天地開始出現裂痕。另一個李玄都好似鏡中倒影一般随之碎裂,露出了本來面貌。
這是一個老人,頭發花白,身着薩滿服飾,不過比起其他薩滿,他身上的長袍更為精緻,繪制的圖案也更為複雜,不僅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花鳥魚蟲、飛禽走獸,還有許多意義不明的圖騰,讓人望之有目眩神迷之感。
此人正是已經身殒多時的金帳國師。不過相較于李玄都第一次見到國師時的情景,此時的國師十分虛弱,沒有當初那種駭人的壓迫感。
李玄都道:“國師不愧是一劫地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國師拄着“長生杖”,目光幽深,“這還要仰賴‘長生石’的玄妙,否則我也活不下來。隻是我沒有想到,你作為‘長生石’的第二位主人,下場竟然與我一樣,都是死在了徐無鬼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