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和談的日子,李玄都安排妥當之後,率領衆人往栖霞山而去。
遼東北伐,主要是兩軍交鋒,不到萬不得已,秦清并不打算親身陷陣,不能說秦清不體恤士卒性命,而是打仗沒有不死人的,慈不掌兵,秦清日後注定不會久在軍中,更不會做一個沖鋒陷陣的将軍,難道以後沒有秦清親自開陣就不打仗了?所以這仗是該怎麼打就怎麼打,秦清至多是錦上添花。
反觀西北那邊,僧兵和無道宗的軍隊倒是成了擺設,關鍵在于西域佛門衆多上師和澹台雲之間的勝負,這也是雙方的特點所緻,更像是大号宗門,而非朝廷。認真說起來,多少有些話本中雙方大将在陣前單挑的意思了。
齊州這邊與西北、遼東都不相同,沒有軍隊,隻有頂層戰力之間的較量。
道門這邊不說精銳盡出,也是高手雲集,儒門那邊相差不多,除了隐士之外,大祭酒和山主紛紛出動,聲勢浩大。雙方的主事之人,雖然不是玄聖素王,但都是實際上的首領。
栖霞山并不高,很快便能登頂,不過在踏足栖霞山之後,明顯可以感受到四周天地元氣凝滞的壓抑感覺,越是接近山頂,越是如此。
這其中除了梁王台的緣故之外,還有就是長春真人留下的太虛宮,樓閣聳立,延承了大晉的翠瓦丹牆特色,正殿、偏殿、樓台、亭榭,古意十足。
道門衆人一路登山,走到半山腰位置,一隊年輕的儒門弟子行來,為首之人向李玄都行禮,說道:“諸位隐士、大祭酒、山主已經恭候多時。”
李玄都自身走在最前面,認出了此人,說道:“我記得你,王南霆的高足。”
此人正是謝月印,聞聽此言,臉皮微微抽動,目光下意識地轉向李玄都身旁的秦素。
當然,謝月印的目光并非愛慕,而是強行壓抑的仇恨。
當初大真人府之變,王南霆便是死在了秦素的手中。
秦素今日沒有遮擋真容,不過神态冷淡,不知她底細的,還要誤以為她是個八風不動的冷美人,對于謝月印的目光,秦素無動于衷,懶得回應。
李玄都皺了下眉頭,有若實質的目光落在謝月印的身上。
謝月印背後發寒,心中一驚,趕忙收回視線,低垂眼皮,然後又深吸一口氣,調整心境,這才擡起頭來說道:“清平先生請随我來。”
說罷,他與一衆人等走在前面為李玄都領路。
衆人又上了一段山路,望見峰頂的曠地之上,無數人衆聚集。引路的謝月印加快腳步,上峰報訊。跟着便聽得鼓樂聲響起,不同于紅白之事,倒像是超會祭祀,莊重宏偉,歡迎李玄都等上峰。
李玄都對身旁的秦素搖頭道:“儒門的排場當真不小……”
話音未落,就見身着土黃色長袍的龍老人,率領了幾位儒門大人物,迎上前來。
雖說雙方此番都是心知肚明,但畢竟是用了和議的名頭,也不好直接撕破臉皮,李玄都更不會開口就是“狗賊還我大師兄命來”雲雲,同樣迎上去,拱手道:“晚輩李玄都,見過龍老前輩。”
龍老人道:“昆侖山玉虛峰一别,多日不見,李先生風采尤勝往昔。聽聞李先生接掌大劍仙道統,執掌清微宗門戶,領袖道門,群雄俯首,開創江湖千古未有之局面,可喜可賀。”
清微宗本就是陰陽怪氣的祖宗,李玄都如何聽不出他話語中的皮裡陽秋,多有挑撥之嫌,立刻說道:“李玄都德薄,領袖道門,愧不敢當,至于群雄俯首,更是無從談起,不過是諸位同道、朋友、前輩看得起李玄都,才讓我代為出面代表道門與儒門談上一談,若是我大師兄不曾身故離世,他才是最合适的領袖人選。”
李玄都說這幾句話時,目光始終落在龍老人的臉上,想要觀察龍老人的臉色變化,不過姜是老的辣,龍老人無論臉色還是眼神,都不曾有半點波瀾,笑道:“說的是,若是大先生還在人世,定是衆望所歸,江湖上也可以少去許多紛争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地師青眼李先生,卻未必會喜歡大先生,道門也未必能有今日之氣象,李先生還是過謙了。”
他頓了一頓,又說道:“諸位大祭酒和山主都已經到了,正在恭候李先生和諸位道門朋友的大駕,我們過去相見罷。”
李玄都伸出一隻手:“請。”
“請。”龍老人同樣側身伸手。
兩人并肩而行,往峰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