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号第七百二十四章卡倫區長!
“卡察。”
一聲脆響,白骨眉心嵌着的那顆寶石,碎了。
這一刻,它失去了活性,如同實驗室裡的标本,手持畫筆與顔料盤,面對畫架,一動不動。
一股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微風拂過,将畫紙從畫架上帶了下來,翻飛飄蕩,落地,倒扣。
“走,跟我去喝酒。”
馬瓦略伸手抓住卡倫的胳膊,他現在需要找個人去傾訴,不在乎丢臉不丢臉,他覺得似乎這樣就能夠将自己臉上的火燒溫度給分出去一點。
“可是,還沒有下課。”
“逃課沒事的,我幫你說。”
“這不是有事沒事的問題。”,
在來秩序大學之前,卡倫是知道這裡肯定有很多優秀的學生與優秀的老師,但是他沒想到能這麼優秀。
無論是上午希德羅德的《神史哲學》還是現在正在上的《邪教的判定與認知》,老師的講課水平,都超出了卡倫的預期。
希德羅德給自己提供了另一個關于瘋教皇的思路,也蘊含着新的一套光明之神的結局解釋邏輯。
這位女教授則是将壁神教的預言原理剖析得很是透徹,卡倫相信,連貝德先生和皮亞傑他們本人,大概都從未想到過這一層。
畢竟,壁神教被打成邪教後,信徒雖然一直存在,卻早已丢失了體系;
而秩序神教永遠矗立在這裡,曆代先人的智慧、分析、研究,這種健全體系下所不斷堆疊起來的認知深度與知識儲備,是十分可怕的,甚至能對前者進行碾壓。
所以,可以說秩序神教比大部分它所判定的邪教信徒,更懂邪教。
卡倫真心覺得,能在這裡上課,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就算這次結業了,以後自己應該也會經常過來蹭課旁聽。
“可是,我現在需要傾訴。”馬瓦略有點煩躁,“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待着,否則我說不定會去校長室門口嘶吼。”
“那你進來吧,陪我一起聽課,等下課。”
“什麼?”
不等馬瓦略回答,卡倫轉身,徑直走向自己先前所坐的後排。
“喂!”
馬瓦略歎了口氣,也跟着走了進來,在卡倫旁邊坐下,問道:“這堂課的主題是什麼?”
“在講壁神教。”
“你對它感興趣?”
“很有意思,好了,叫他們起來吧。”
馬瓦略有些無奈,開口說道:“學生們請起,老師,請繼續上課。”
“謹遵旨意。”
“謹遵旨意。”
學生們全部起身,回到自己座位,女教授也回到了講台前。眼下,原本很正常的一堂課,一下子變成了“公開課”。
一般這種“公開課”都是帶着“表演”性質的,盡可能地讓課堂表現得更活躍也更生動,畢竟講課老師所面對的,還有坐在下方的其他老師包括學校領導的考核與評判。
但這一次,坐在下面旁聽的可是神子大人。
就算是将校領導捆成一圈丢在這裡,都沒有一位神子大人帶來的壓力大。
女教授咽了口唾沫,如果早知道神子大人會來,她大概會提前預演備課,安排好到時候舉手回答問題的學生,甚至提前考核好回答的内容。
現在,隻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了。
學生們也是一樣,原本大家對卡倫出現在這一堂課上表現得很歡呼雀躍,十分激動;可是此時,就沒有人敢回頭去打量那位卡倫部長了,大家都坐得筆直,神情嚴肅,“認真聽講”
大家都是信徒,大家都屬于神教序列,作為神教的一員,你不敬畏“神”還想去敬畏什麼?
馬瓦略對卡倫說道:“我在她家裡做了一件極蠢的事,和你分開後,我回到她家,看見她正在洗盤子。”
“你和她同居時,見過她做家務麼?”
“沒有,她連垃圾桶都不倒,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不喜歡家裡有其他人,有了她一倜我都已經很難受了,所以我沒用女仆,家務活像清掃這些,都是我幹的。
你讓她出門上班時把垃圾袋帶下去,她都會忘!”
“所以你說你回去後看見她在洗盤子。”
“咦,對哦……”馬瓦略眨了眨眼,不可思議地重複道,“她居然在洗盤子!”
卡倫拿起鋼筆,開始記錄講台上女教授繼續往下講的重點,她指了指白骷髅,說道:
“同學們,這就是我之前所說的,當壁神教的預言作用到你身上後,你因為自身以及自身關系上的羁絆,對預言進行了回擊,很多時候,畫出預言畫的人以及被預言的人,在這期間其實自我是不具備這種特定認知的,交鋒與對抗,往往處于無形之中,就比如我們的卡倫部長……我們的卡倫同學,當偉大的神子大人出現時,牽扯在他身上的影響,就被神子大人身上的神性所化解了,甚至……颠倒了。”{13
女教授頓了頓,還特意升華了一下主題:“這就是贊美偉大秩序之神的饋贈!”
分支神這種存在,本就是寄托于主神,所以一切榮耀,都歸于主神。
同學們紛紛雙臂交叉置于兇前,齊聲道:“贊美偉大的秩序之神!”
馬瓦略和卡倫做起了一樣的動作,不過馬瓦略嘴裡還是在繼續說話:“盤子碎了,她收拾碎盤子……”
“盤子怎麼碎的?”
“還能怎麼碎,不小心打碎的啊。”
“這裡是幾樓?”
“六樓啊,這間教室。”
“你從窗戶跳下去,會死麼?”
“怎麼可能會。”
“所以盤子為什麼會碎?”
“是啊,盤子為什麼會碎?”馬瓦略微微皺眉,“她的手指還被碎片劃破了。”
“所以手指為什麼會劃破?”
“是啊,手指為什麼會劃破?”
馬瓦略低下頭,開始思索。
在常人眼裡很正常的事,但在一些特定人群裡,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神官,尤其是高級神官,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思索了之後,沒有得出答桉,馬瓦略問道:“是為什麼呢?她故意的?她為什麼要故意?”
“你來到她家了,你主動做出了姿态,她在給你回應。”
“你的意思是,她在故意和我互動?”馬瓦略嘴角露出了微笑,眼睛也在此時有了亮光。
作為高高在上的神子,他其實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單方面的主動,隻能收回冷冰冰的牆壁。
卡倫對他的這種情緒其實很理解,因為就算撇開他神子的身份,正常人對異性示好或者示愛,被拒絕後第一反應也普遍不是沒能繼續這段感情的惋惜,而是……丢人和傷自尊。
而如果你的主動,得到了來自異性的回應,你發現她也在對你進行呼應時,那種精神上的互動歡愉,往往是愛情最初始的甜蜜。
卡倫原本沒奢望神子大人和區長大人會迸發出所謂的感情,然後真的走入正常的婚姻模式,可現在看起來,好像還真有這方面的趨勢。
現在坐在自己身邊的這位神子,還真有戀愛後智商降低的感覺。
“然後呢,你怎麼做的?”
“我?”馬瓦略抿了抿嘴唇,還是說了出來,“我問她痛不痛,然後我就拿起碎片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說,還好,不是很痛。”
卡倫不說話了,低頭,繼續記筆記。
“我是不是很蠢?”
卡倫不回應。
“卡倫,你說啊,我是不是很蠢?”卡倫依舊不回應。
“是吧,我很蠢。”神子大人放在課桌上的雙手交叉,後背後靠,目光向上看去,“蠢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是沒看見她看我做那些舉動的眼神。”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卡倫開口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找到一個人,在她面前不用擺架子,不用裝樣子,可以盡情地展露自己的愚蠢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11
“這……”
女教授在講台上繼續講課,下面的學生都聽得很認真,除了有兩個“同學”竟敢公然地坐在後排在她的課堂上說悄悄話。
放在以往,她應該早就把那兩個學生提熘上來進行懲戒以嚴肅課堂紀律了。
可現在,她還得控制自己的講課聲音與節奏,以免影響到他們說悄悄話的興緻。
終于,鈴聲響起。
女教授如釋重負,開口道:“下課。”
學生們也都長舒一口氣,但大家都沒動。
“下課了。”馬瓦略說道。
“嗯。”
卡倫收拾好筆記,站起身,走下去,馬瓦略跟着一起。
經過講台時,卡倫将自己的課表遞送過去,等女教授簽完字後,卡倫對她半鞠躬緻謝。
等卡倫和馬瓦略離開後,女教授又重複了一遍:“好了,下課。”
“嘩啦啦……”
學生們紛紛趴着或靠着,隻覺得渾身酸疼。
“你要不要換個方式?”卡倫說道,“你想一路被跪出去麼?”
“我知道。”馬瓦略身形被一團黑霧包裹。
卡倫也默默地戴上了一副銀色面具。
“接下來去哪裡?”
“找你妻子,她安排的飯局。”
“我妻子在哪裡?”
“這個問題不适合問我。”
走出教學樓,就看見停在台階下的一輛貴賓車,加斯波爾正站在車門旁,車裡面還坐着人。
“區長大人。”卡倫向加斯波爾打招呼。
加斯波爾指了指車裡面,說道:“上車吧,賈克斯院長在裡面。”
賈克斯.波利――秩序大學刑偵院院長,這個院裡的學生畢業後大部分都會進入秩序之鞭體系,可以說,它是秩序之鞭的人才培育與輸送搖籃。
學院派之所以能成為秩序神教内一股無法被忽視的政治勢力,根本原因還是在于這個派系掌握了人才培育輸入口,同時自身還擁有不斷的新鮮皿液加入。
而且,該派系普遍還有一個特征,那就是它的主體或者叫中堅層,基本都是普通神官,和那些有家族有勢力遮蔽的群體不一樣。
不準确地說法就是,一群原本沒有勢力“年輕人”,通過自我抱團取暖的方式,組建了一個由“沒勢力的年輕人”所組成的勢力。
卡倫坐進貴賓車,向坐在裡面的賈克斯院長行禮。“院長大人。”
賈克斯沒有說話,隻是很平靜地看着卡倫在車内将禮儀做完,并未表現出很和藹的姿态,也沒有提前伸手攙扶打斷禮儀。
卡倫準備在院長旁邊落座時,賈克斯冷冰冰地開口道:“坐後頭去。”
卡倫知道,這是在故意打磨和觀察,也就是所謂的“熬鷹”。
這也充分證明,學院派是想要接納自己的,否則沒必要現在就給自己上規矩。
“是,院長。”
卡倫坐到了後面。
然後,化作一團黑霧的馬瓦略進來了,他看見了坐在後面的卡倫。
賈克斯見狀,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他是真不知道神子大人竟然也在這裡,可見,加斯波爾并未提前告訴他。
“拜見神子大人。”
“哦,你好。”
賈克斯行禮,跪伏下來,馬瓦略沒伸手去攙扶,也沒讓他不要這麼莊重,就這麼看着他,走完整個流程。,
見差不多了,馬瓦略才說道:“起來吧。”“是,神子大人。”
賈克斯起身。
馬瓦略說道:“坐後面去。”
“是,神子大人。”
賈克斯院長坐後面去了,和卡倫并排。
随後,加斯波爾上了車,馬瓦略和她坐在前排。
司機開動了車,向校門口駛去。
秩序大學裡沒有人車分流的說法,畢竟有時候連體型巨大的妖獸都能進來,這種車就不算是什麼問題了。
駛出校門後,車繼續行駛,來到了盆地的背面,這裡風景很好,還有一座巨大的水潭,圍繞着水潭有一個建築群,像是一個度假小鎮。
說是飯局,但車不是停在飯店門口,而是一棟宅院前面。
馬瓦略和加斯波爾先下了車。
神子大人直接走到水潭邊,開始深呼吸,擁抱大自然。
因為多了一個外人,所以加斯波爾主動陪着神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性格溫柔随從自己丈夫的妻子。
馬瓦略忽然笑着說道:“以後我們也找一個這麼風景好的地方,住下來吧。”
加斯波爾先是微微有些驚愕,這還是自己未婚夫第一次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但她還是本能地回答道:
“不,我需要工作來實現我對秩序之神的誓言。”
馬瓦略嗫嚅了一下嘴唇,忍住了沒說:你把我陪伴好就是對秩序最大的貢獻。
而是換了個方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