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教堂。
狄斯正在收拾着東西,他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
其實,經營一座哪怕再小的教堂都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裡面牽扯到方方面面,不單單是業務能力。
畢竟,不是說一座山頭立一座教堂,而是這條街有一座那一條街可能也有一座,信徒就是“客源”,教堂之間也面臨着激烈的競争壓力。
不過狄斯并不是很在意這些,他隻負責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做完了,就會回家,不會為了教堂的發展去參與什麼額外的活動。
就像是他對家裡生意的态度一樣,他也早就不參與具體的運營。
身穿黑衣的西蒙從門口走了進來,将一份回執報告放在了狄斯的面前。
狄斯當着他的面打開,裡面是秩序神教瑞藍大區管理處對他前陣子對市長競選那批人處理的回複;
回複中,先是充分肯定了狄斯在這件事上的敏銳感知能力和提前洞察能力,贊揚了狄斯的忠于職守和細心于本職工作;
随後對這件事進行了認定,是一起針對羅佳市的外來異魔勢力的“入侵”,甚至是妄圖借羅佳市為契機,颠覆秩序神教的在瑞藍的整個體系;
最後,對狄斯以雷霆手段将禍患消弭表達了嘉獎,再次邀請狄斯升入瑞藍大區管理處工作。
狄斯顯然對這封回複沒什麼意外,看完後,就放在了邊上。
西蒙說道:“我剛剛進來時,看見坎德執事一個人在那裡生着悶氣。”
“哦。”
狄斯應了一聲;
坎德執事是這座教堂辦公室的主任,去年剛剛接了他父親的班,他希望将這個教堂的影響力再擴散出去,可每次為此做出的計劃書在拿到狄斯面前後都被狄斯給否了。
因為狄斯沒空去出席什麼活動,也對展開額外的宗教典禮持否定态度。
“坎德執事很是抑郁。”西蒙說道。
“他會習慣的。”狄斯拿起鋼筆,在回執簽收單上簽了名,“就像是他父親老坎德當初一樣。”
西蒙又抽出一張單子,是最近半個月的例行彙報表:“這裡也需要您簽名。”
狄斯簽了。
“我閱讀過您在神教中的簡曆。”西蒙有些好奇道,“您似乎對晉升一直沒什麼興趣。”
現今秩序神教瑞藍大區的幾位實權負責人,當年其實是和狄斯的兒子一個輩分的,其中一位大區護法大人的簡曆上,還清晰寫着當年曾在羅佳市審判出當實習神仆的經曆。
有這樣的關系在,狄斯完全可以在瑞藍大區體系裡獲得更好的位置,秩序神教裡不少老一代人就是靠這種培養弟子與傳人的方式獲得了地位與待遇的提升。
“晉升的目的是為了什麼?”狄斯問道。
“為了更好地為秩序神教的發展做出貢獻。”西蒙給出了标準答案。
“可在我晉升之前,那個位置上是沒有人的麼?”狄斯反問道。
“您應該認為自己的能力更優秀,所以如果是您坐在那個位置上,能發揮出更好的效果。”
“那就意味着原本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不夠優秀,發揮出的效果不足,這應該是秩序之鞭處理的事情,把那些玩忽職守懈怠工作信仰迷失的家夥從他們德行不匹配的位置上拽下來。”
“您說得很有道理,但依舊無法讓我信服。”
“所以,我為什麼要讓一位大區的郵差信服?”
“您當然沒這個必要。”西蒙欠身道。
“亦或者,現在是秩序之鞭的成員站在我面前,以秩序神教的《内部法》來要求我對這個問題進行陳述麼?”
“不,當然不是,您誤會了。”
“你見過拉斯瑪了?”
“我……”西蒙露出苦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拉斯瑪大人已經在羅佳市了。”
“嗯。”狄斯繼續收拾着自己桌上的東西,“他不敢來見我。”
西蒙舔了舔嘴唇,一定程度上,他覺得面前這位地方審判官說得沒錯。
他确實和拉斯瑪大人的交流中,感知到了這位大祭祀對眼前這位的……忌憚。
最重要的是,大祭祀甚至都沒隐藏這一情緒,仿佛覺得對眼前這位忌憚,是一件很理所應當的事。
“您有什麼話需要我幫您傳達給大祭祀大人的麼?”
“有。”
西蒙馬上立直了後背,表示自己會認真地聽。
狄斯從自己面前的一本書中取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西蒙,西蒙接過了名片,上面寫着:
“羅佳糕點協會副會長——安格爾斯。”
“這是我的一位信徒,每周都會來教堂做禱告,前幾日我特意向他要了名片,請你轉交給拉斯瑪,他用得着。”
西蒙眨了眨眼,
疑惑道:
“拉斯瑪大人喜歡吃糕點?”
“他不喜歡吃,但喜歡聞糕點的味道,他覺得這可以讓他心神甯靜。”
“原來如此,和有些人喜歡熏香一樣的道理。”西蒙若有所思。
“是的。”
狄斯拿好東西,繞過西蒙準備離開。
西蒙收好名片後馬上跟了上去,問道:“我還有一件事想問您,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指點。”
“說。”
“我原本以為拉斯瑪大人來瑞藍大區是為了貝爾溫市的那場超規格神降儀式,但現在我卻覺得,好像不是這樣。”
“是的。”
“所以,您知道拉斯瑪大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麼?”
“我。”
“您?”
“是的。”
西蒙心裡一震,他實在是沒料到眼前這位老者會給出這麼直接的一個答案。
“可是您今日上午還在忙着帶領信徒們做禱告。”
“西蒙。”
“我在聽。”
“如果有人告訴你,明日偉大的秩序之神就會重新降臨于人間,那麼,今日的你應該做什麼呢?”
“我……我不知道,光是想到這個假設,我的大腦就很亂,您覺得我應該幹什麼?”
狄斯笑了,回答道;
“趁着今日還沒過完,把我簽好的單據送回瑞藍大區管理處存檔報備。
既然明日還沒到來,那麼今日的你,還是應該去認真地做今日的事。”
“我明白了,多謝您的點撥。”西蒙停下腳步,向着走出教堂大門的狄斯背影雙手置于兇前,“贊美秩序,同時,也贊美您的慷慨。”
“他不需要你的贊美。”拉斯瑪的聲音浮現着在西蒙的身後。
“大人。”西蒙行禮。
拉斯瑪無視了他的行禮,轉而伸手将那張明信片拿了過來:
“你知道狄斯最讓我無奈的是什麼麼?”
“我覺得……”
“我隻是想給自己搭個話,而不是真想聽你的回答。”
“很抱歉。”
“那就是他能把你覺得很重要的東西,很随意地就丢出來,送給你,他不需要你的感激,因為他完全不在意,就比如先前對你的點撥。
你卡在審判官層級也有一段日子了,剛剛的觸動應該很大吧?”
“是的,先前……”
“我能看見你體内的信仰之力正在激烈的碰撞,證明你因為他先前的話受到了某種刺激和明悟,你現在應該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去升華自己的信仰,然後穩固住它。”
“不,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做的是把單據送回去,這是我的職責。”西蒙說道。
拉斯瑪看見西蒙在說這段話時,他體内信仰之力的漩渦變得更加劇烈了。
“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小家夥。”拉斯瑪說道。
“多謝您的贊賞。”
拉斯瑪忽然站在那裡,表情有些……複雜。
“您,怎麼了?”西蒙問道。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很多年前,我還很年輕,狄斯也很年輕時,我們被教會選派成一支隊伍進入荒廢的遺迹裡進行一場試練。
當時帶隊的長老任命狄斯作為我們的小隊隊長。
試練成功後,狄斯曾對我說過一句話:
‘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小家夥。’”
西蒙:“這……”
拉斯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西蒙,
笑道;
“所以當年我和他之間的差距,就已經如同現在的我和你麼?
可我當時硬是冷着臉對他回應道:‘希望下次你在競争對手的隊伍裡,那我必然會讓你為先前的話付出代價。’
所以年紀越大,我就越是不喜歡去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