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想象過自己的高光時刻,比如辭職時潇灑地打個響指,淡淡地對主管說,老子不幹了,從容轉身,留給對方一個挺直的背影;比如突然出現在前女友的燭光晚餐前,誠懇地說,謝謝光顧,以後您來都免單,這家米其林餐廳是我的;比如指着趾高氣揚的老闆認真地說,請你離開,從這一刻起,這裡,所有的一切我都買了,但不包括你這個人;比如西裝革履地走進會議室,清脆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打在會議室所有的董事心上,把公文包放下,掏出文件輕放桌上,優雅地示意:這就是拯救公司的方案。
葉三省也想象過自己在他們彙報得最激動的時候從容地走進會議室,把文件摔在桌上,掃視衆人,冷冷地說:這才是最新最佳的方案。可是現實生活不是小說,他不能這樣做,不敢這樣做,沒有必要這樣做。仕途的奮鬥,是一場馬拉松比賽,不是圖一時之快,逞一時之能。
所以他還是在第二天一早給陳光輝打了電話,說他已經請了假,回來參加彙報。這下陳光輝不好再阻攔他了。接着他又給宋煉發了短訊,說正在回義雙的路上,可能要耽誤一會,請他們先向朱縣長彙報,他到後再做補充。
因為……終究意難平,他還是耍了一個小心機,計算時間,故意捱到彙報時間過了十五分鐘,才從車上下來,走進縣大院,走向會議室,推門,對衆人歉意地微笑點頭,然後在最邊上坐下。
果然由宋煉承擔的彙報工作已經進入尾聲。這位電視台出來的美女,雖然沒有擔任過主持人,但一口普通話柔美圓潤,悅耳動聽,整個會議室鴉靜無聲,葉三省用心聽着,雖然是再熟悉不過的内容,可是就是感覺到舒服,心想宋煉以後應該當宣傳*部長吧?或者新聞發言人。
五分鐘後,宋煉結束了整個方案的彙報,坐在界溪鎮一行人對面的朱森沉思着沒有說話,常務副縣長徐思全,分管副縣長李霖,宣傳*部長蘭自強,文化局長林運祥等一衆官員也都各自眯着眼,默默地等待着。
葉三省想,這就是官威吧。
現在義雙的書記是宮紅軍,名義上的一把手,但是宮紅軍是從市工商局過來的,雖然有背景,在義雙卻沒有根基,至少在短時間内很難掌控義雙全局,而朱森一舉“扳倒”兩位主官,現在兵鋒正銳,在義雙絕對是言行禁止,令出如山,相比縣委書記,更擁有威*信和實力。
“葉鎮長,你說”
終于,朱森開口說話,看着最邊上的葉三省。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這種時候,一般都會問一下,還有什麼補充的嗎?或者轉頭先把問題抛給旁邊的副縣長他們,問他們的想法和看法,可是朱森就這麼簡短地直接點名。
工作人員把話筒移到葉三省面前,葉三省微微調整一下話筒高度,——這是他從書上看來的技巧,可以鎮定自己的情緒,組織語言。
“這個方案,是在我們陳書記指示下,黎鎮長帶領下,在我們界溪鎮政府所有同志的幫助下,由宋鎮長和我負責具體構想實施完成的,剛才宋鎮長已經把整個方案向各位領導做了彙報,我這裡做一點小小的補充。”
葉三省早有準備,先把功勞歸于領導和集體,做個必要的鋪墊。
“這點補充就是賽事經濟。”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拿眼看着這位年輕的副鎮長。
葉三省故意停頓了幾秒鐘,然後繼續說:“賽事經濟,簡單來說,就是舉辦各種體育賽事,以此為抓手,吸引運動員和相關的人員以及遊客雲集我們界溪鎮,形成規模效應,拉動經濟,促成繁華。這也是解決我們這個旅遊開發計劃的最根本的問題,客源問題。”
“隻有解決了客源,才能夠吸引投資,才能夠保證這個旅遊開發方案的順利推開,以及圓滿成功。”
朱森在心裡喝了一聲彩。
他早就看了這個方案,但是一直猶豫着。
因為這個方案看起來豐富,全面,也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但是沒有閃光點,中規中矩,無法一下子就吸引人,也就是說,很難說服資本,這就很要命的。
這種項目,必須走向市場,得到資本的青睐和幫助,不然光靠政府萬萬難成,即使費盡千辛萬苦做成了,也不過是樣本工程,無法産生效益,沒有回報或者回報根本不足以償付投資,甚至可能成為“鬼城”,他的前途廣大,不可能為了一時政績留下終身的污點。
但是界溪鎮,又是義雙縣那一片山湖中最要緊的位置,必須有所動作,而方向肯定是旅遊開發,同時現在又是特殊時期,他固然威*信空前,但這隻有威,必須要兼之以“德”,而這“德”政,在目前的形勢下,就是發展經濟,他必須要馬上做點什麼,夯實他“驚險的一跳”獲得的收益,不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個人的能力和自信,也不允許他平庸地工作,忽略這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