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兩匹馬,走在鄉間小道上,兩旁的高粱肅立着,把這條鄉間小道兜裹成幽深的巷子。一條看不到出口的巷子。謝玉田忽然感到異常壓抑,覺得自己永遠也走不出去。
四周寂靜無聲,馬蹄踏在硬硬的土路上,發出沉悶的“撲撻——撲撻——”聲,讓無邊的寂靜更顯悠長。
謝玉田的苦悶也無比的悠長,他努力地想要理清思路,卻總是被突如其來的馬蹄聲切斷。
人生至此,突遭橫禍,最壞的結果會是什麼?無非舉家遷移,遷出闊宅大院,遷出台兒莊……他的老祖已經一遷再遷,由山西一路遷移,這家人不是并沒有散麼!他再遷一回又能如何,謝家仍然不會散!
前面的鄉間小道忽然變寬了,接上了南北通衢的官道,上可達北京,下可達南京,何去何從,缰繩在自己手上。
路還是要靠自己走出來的。
謝玉田想着想着突然發出笑聲,鐘以士大感詫異,扭頭定定地看着他,滿面憂色。她擔心謝玉田承受不住這場打擊,盡管謝玉田已經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她仍然相信,再強大的人也有脆弱的一刻,那一刻也許隻是閃念之間,卻過不去。她答應過梁姐姐,要照顧好二爺,可是,如何才能照顧到這個男人的心裡去呢!
“天無絕人之路,最壞的選擇卻未必不是最好的法子。”謝玉田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二爺是想用祝三爺的法子……”鐘以士冰雪聰明,一下子便猜中謝玉田的心事。她放下心來,原來他的内心依然堅強。
謝玉田笑而不語。
“祝三爺的法子雖不磊落,對付龌龊小人卻是極公平的。隻是不知如何才能查清镖物的隐藏之處,倘若萬一失手,可就再無讨回镖物的機會啦!”
“條條大道通北京,總會有出口的。”謝玉田幽幽地說道。
高翔上前一步道:“師父,我願意去混入何府摸底……”
“你去?你在船上不是已經和賊人打過照面了嗎?你去了我怕又鬧出大南莊那樣的……事!”
黑天半夜的,賊人哪會記得他長什麼樣。高翔明白師父再也不會信任他了,心裡難過,慘白着臉默默跟在兩匹馬後頭。
“以士倒是願意去試一試。”鐘以士道。
“笑話,我謝玉田再不濟,也斷不能讓一個女人去替我出生入死!”
“哼,二爺大概忘了,以士現今是男兒身!”
謝玉田笑了:“那就更不能去,你這身裝扮能蒙人一時,可蒙不了長久。”
鐘以士沉吟片刻道:“以士就去滄州走一趟吧,我師爺交遊甚廣,他老人家一定有法子與何家接上關系。”
謝玉田帶她來正有此意,隻是不好主動說出口,她提出去找大刀王五,再好不過,于是順水推舟道:“那就有勞小妹跑一趟,我這裡有一千兩銀票,你帶在身上去見師爺,總不能空着手去。”
“二爺也忒大方了吧!我師爺若是個貪财的人,這點銀子可不夠。”鐘以士笑道。
“帶上吧,有備無患,别到用錢的時候受難為。”
謝玉田将銀票塞到鐘以士手上,鐘以士忽然心裡一動,攥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以士快去快回,您多保重……”
謝玉田一怔,心底升起異樣的感覺,輕輕抽出手,“你一個人去,我有些不放心……”說着回頭瞧了一眼高翔,有心想讓他陪同前往,想了一下道:“算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