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累及無辜
“無辜者反加以罪,有罪者得隐其辜。”————————【史通·惑經】
“什麼?是馬訪在右扶風大發厥詞?”馬日磾顧不得病體殘軀,支肘撐起半身,駭然說道:“何愚之極!我稱病在家,隻要避過這段時日,就再無他事、又能從容返歸。他這一番怨言,倒教我好過不得了!”
“他倒不是有意為之。”近日來一直悉心照顧馬日磾的馬畢連忙扶住了對方,将其扶回榻上,面色難掩憂愁:“他這些話是在許久以前、關中大旱方熾,聽見旁人議論今年災異不斷,恐是天子德薄所緻。他心裡本就怨忿,故而在言語上附和了幾句,誰知竟傳了出去,被繡衣使者探知了,這會正要派人去将其傳來問訊。”
“這個混賬……”饒是修養再好,馬日磾此時也忍不住罵了一句,他艱難的吐着氣,仰卧在床榻上,兩眼直勾勾的盯看着橫梁:“宮中可有什麼動靜?”
馬畢苦笑道:“如今我連太學都進不去,還遑論從宮中探聽消息?你忘了去年陛下命大臣會議承明殿,有人私下問一個郎中‘往日承明殿中人來多否’?被陛下知道了,問話的人被直接捉來處死,該郎中也因洩露機密、流徙雁門。自此以後,朝廷無論尚書台、抑或九卿各監、署,上下皆嚴守機密,再不敢亂言亂語……雖說這是件好事,但我等若還想探聽消息,可就千難萬難了。”
“保密令?”馬日磾垂下眼睑,輕聲念叨着:“是了,這道诏令當時還是我奉命拟下的。”
記得皇帝天資聰穎,手段老道,短短兩三年便層出不疊的推行了許多新政,有的是恢複舊例、有的是領異标新,這一項項政令,似乎能逐漸清洗掉朝廷這台沉重機器上的污垢,使其煥發生機。若是自己不那麼自以為是、固執己見,恐怕還能有親眼見到皇帝開辟新天的時候吧?黃琬也應是想通了這點,故才想要緊緊抓住這最後一次翻身的機會……而如今卻輪到自己醒悟了啊。
兩人相顧無言,就在不久之前,馬畢還是太學的屬吏,隻是因為上疏勸谏,惹怒了皇帝,被诏書策免。如今閑賦在家,除了在往日好友哪裡尚能探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之外,再往上面一點的訊息卻是再難留意了。
“其實,太仆趙公年高德劭,又是帝師,頗受陛下尊敬。”馬畢看了眼馬日磾的臉色,沒能讀懂對方眼底的惆怅,緩緩說道:“若是有意,不妨先使我過府請教?”
馬日磾不假思索的說道:“他不會相幫的,彼此雖為姻親,但還不如皇甫嵩來得親近。”
皇甫嵩其實也與馬氏沾親帶故,但彼此之間的交情并不算和睦,而趙岐則是更甚,當年先是瞧不起馬融阿附外戚,引起馬氏不快、又在其遭受宦官迫害時,帶着侄子趙戬逃難,導緻發妻馬宗姜與子女被殺。隐姓埋名、逃難青州時,馬氏并未伸出任何援手,這使兩方之間的嫌隙益深,這兩年如不是早先為了救趙戬一命,趙岐還不會與馬氏重新往來。
馬畢深知馬氏與趙岐等人的龃龉,也不再勸,另外言道:“不過,馬德衡說,右扶風傅睿緊跟着上疏劾奏馬訪,說他在旱災時也曾與駱伯彥這些商賈一樣,囤積居奇、盤剝黎庶……有駱伯彥等人的先例在,這死罪是逃不掉的,其嫡親家眷想也是如此……具體的情形,恐還得等馬德衡退值出宮後,再做詳議。”
“傅睿前次赈恤不濟,成效為關中之殿,依吏部考成的規章,他今年該評中下,竟還敢在此時出聲,難道就不怕牽連嗎?”馬日磾不禁恨聲道,一時腦筋賺得飛快:“速讓人劾奏他前次失職等罪,就算吏部尚書傅巽是他親族,也容不得他包庇!再有,其子傅允在右扶風任捕蝗使者,别無寸功,對蝗群隻驅不除,任其逃往他處便心意滿足,此誠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