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麼鼠子乃敢爾,是何雞狗何蟲豸?”————————【度遼将軍歌】
漢初平三年,五月十八。
夜,長安。
坊關市閉,三更鼓鐘過後,長安的街上便不得有一個人影。這是大漢朝幾百年傳下來的祖制,當然,守城門的司馬、城門候還是得在夜裡值守。
五月裡的天已經是深秋了,夜裡的風已不再似三月中的寒冷,透着些清涼,呼呼的吹着。這樣的晚上,雲都很少,半邊月亮黯淡的懸在天外,照着模糊的光。幾個巡邏的步兵營士卒的腳步聲在這空寂的夜裡,無人的街上,顯得格外響亮。
他們本來并不負責在城内值守巡防,隻是由于目前皇帝尚無意設置執金吾,便臨時遣派步兵校尉魏桀每日夜命士卒與城門校尉崔烈一同負責城中安防。
最近局勢緊張,關中各地涼州将校聚衆自守、陝縣李傕大軍随時可能西向,再加上皇帝前些天闾裡遇刺,這一切就宛如海底的火山地震,震蕩波及到最邊緣的魚蝦。
這些士卒也知道近來不太平,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不過是吃軍饷的,哪裡還會去想别的念頭?該換班的時候就換班,上峰讓他們與誰作戰便與誰作戰,隻要頭上的漢家天子依然給他們飯吃和錢花,那就付出忠誠就是了。
至于為什麼忠于天子,很多底層士兵百姓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劉氏享有天下四百年,天命所歸已牢牢占據世人的觀念,或許忠誠也隻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罷了。
接着,隻聽見一陣急促的“嘚嘚”的馬蹄聲響起,在這寂靜的暗夜裡格外的令人心悸。
馬蹄聲非常急,不時還抽來幾道重重的馬鞭聲,馬痛苦的嘶鳴着,隻是因為好像馬嘴裡銜着東西,才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到萬分火急,哪一個愛馬的騎士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坐騎?衆人尚未回過神,長街盡頭的騎士不出數息便奔了過來,他在馬上顯得身形高大,一臉的殺氣。
這騎士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冷冷的瞧了眼這行攔路的士卒,待還有二十幾步的時候,他才吐出一聲,“滾!”
一行士卒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向路兩旁讓開,那騎士手中馬鞭一抽,從士卒中間飒然而過。
他一路策馬趕至司徒府前,翻身下馬,漢時司隸校尉以及地方州郡縣府衙門側都有門亭,設長一員、吏卒若幹,掌管府衙正門,糾合訪客禮儀、通報諸事。後來禁制松弛,以至官宦人家都有亭房,供門亭長與寺門卒居住。
那騎士敲開大門,待門亭長開門,未待人出聲問詢自己就搶先說道,“速帶我去見司徒,陝縣有變!”
門亭長被擾了好夢正想破口大罵幾句,誰知一個“陝縣有變”讓他渾身一個激靈,睡意頓時消去無蹤。他是知道輕重緩急的,這種事若是耽誤了,依王允的脾氣,一頓收拾是跑不了的。
“快随我進去!”
不消片刻功夫,王允披着件單衣出現在前堂。那騎士正焦急的等待着,一見王允出來,立即起身,單膝跪下,抱拳說道:“末将乃衛将軍帳下吏秦誼,奉衛将軍之命,自霸陵星夜前來禀告司徒!牛輔手下李傕、郭汜、張濟等人聚衆四萬餘,于陝縣誓師為董卓報仇,不日即到弘農!”
“混賬!”王允近日正心煩意亂,聽到這消息頓時怒不可遏,他心裡自忖李傕絕不敢反,沒料到事實給他了一記耳光。
雖然有呂布以及強軍在側,他到不怕什麼,隻是一想到自己給涼州人一條生路,讓其解散部衆各自歸家,算得上是網開一面,誰知這等賊子毫不領情。
他想起當日皇帝對他說李傕若不赦免必然造反,自己還嗤之以鼻,等明天這消息傳揚出去,不知多少人要在暗地裡嘲笑他王允狂妄自大!
王允羞憤難當,他疾聲喝道:“你現在立即回去,讓呂布明天帶胡轸、楊定二人入城來見我!”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呂布便帶着惴惴不安的胡轸、楊定二人進入長安城,王允簡單的跟呂布說了幾句後便得到诏令,說是皇帝要當面問詢呂布關于陝縣的具體情形。王允送走呂布後,又令人将胡轸、楊定叫入府中。
王允義正言辭,不假溫顔,道:“老夫不請奏陛下誅殺李傕、郭汜等賊子,已屬法外開恩,彼等鼠輩不知解散部曲,各歸桑梓,今在陝縣聚衆起兵意欲何為邪?難道真的是要與朝廷兵戎相見,自尋死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