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災。”左傳宣公十六年
古時所謂天火,便是指因雷電而起、或是物品自燃而引發的大火,這種無端而起的火災常被人被視為上天示警,預兆着國中有難。
就如同今夜裡的這場大火,從本該嚴密看管的益州牧府庫開始莫名燃起,先是存放缣帛的府庫被燒、然後再蔓延到存放糧草、漆器乃至于車駕的府庫,沖天的大火灼熱難擋,人們拿着桶、盆等器皿徒勞無功的潑水,眼睜睜的看着這場大火逐漸延及周圍的民家。
很快,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幾乎到處都是救火的叫喊聲、平民痛苦的哀嚎聲。
益州牧劉焉從睡夢中被一窩蜂闖進來的蒼頭奴仆叫醒,在若幹忠仆求他出城避險的時候,風燭殘年的老人罕見的表現出了強硬的姿态,不僅坐鎮府中,而且還有條不紊的指揮官府救火。
州牧沒有放棄百姓外逃,給了人們極大的信心,終于,在天亮之前,阖城百姓終于滅掉了大火。
硝煙散盡,空氣裡仍能聞到焦臭的氣息,連夜趕回來的盧夫人驚魂甫定的看着劉焉,有些後怕的說道:“使君無事,真乃得天之佑。”
“天火燒了乘輿銮駕。”劉焉的臉色黯然憔悴,聲音無比疲憊,看上去這件事對他來說打擊很大:“這是老夫行為僭越,故獲罪于天啊。”
“依妾身看,卻不盡然。”盧夫人早料到對方會作如此想,在來時就已備好了說辭,瞥了眼劉焉的神色,搖頭說道。
劉焉雙眼滿是迷惑的看向盧夫人,問道:“這其中莫非有何因由?”
“益州乃命主所在,是天賜與使君,以為王業之基。乘輿燔毀,實非天咎,而在有人不利于使君,緻使警戒。”盧夫人侃侃而談,若有所指:“早在前些天,妾身便在使君府中發現一人面相大惡,與使君相妨害。如今證之,使君不可不防。”
“面相大惡?”劉焉知道盧夫人有相面的手段,至此順着她的話,猶疑不定的說道:“蜀中一直太平,從未曾見過如此災異,面相大惡之辭也未曾聽你說過,想必這人是新進府中的?”
“謹諾。”盧夫人恭謹的答道,欲語還休:“隻是這人,妾身不太好說,怕使君誤會妾身在離間。”
劉焉也不再演下去,直接說出了答案:“可是來敬達?”
盧夫人微微一驚,旋即反應說道:“正是此人,妾身早先就想說來着,隻是念及使君與其好歹算是戚屬。妾身一介外人,總不能說出那樣的話來,還帶着一絲僥幸,以為是妾身看走了眼,誰料到”
“這也是命數使然,既然見不得面,那就不見的為好。府裡遭了火,不方便再留客,索性在外頭尋個府邸供給居住吧。”劉焉冷笑一聲,看向盧夫人,深深笑道:“你說呢?”
盧夫人心裡一突,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也沒細想,下意識的說道:“妾身這哪裡做得了主啊。”
劉焉仍是笑着,渾濁的眼珠似乎看盡了一切,他用緩慢且堅定的語氣說道:“綿竹城内除了官署、府庫,還有許多民居也遭受天火。除了來敏以外,老夫先前想來,應是綿竹福薄,擔不起天子之氣況且天咎之地,何以能為一州之治?老夫已然下令,移州治于郕都,擇日遷移官署。”
“嗯?”盧夫人這回着實是吃了一驚,絲毫沒料到劉焉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葭萌關與綿竹之間隻有二百餘裡,其間隻有一個涪縣還算堅城。等明年張魯起事,大軍可乘葭萌關守軍不備,一戰拿下,随後僅憑一個涪縣根本攔不住張魯兵鋒,益州方面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緩沖來應對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