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臨深履尾,不足喻危,假寝待旦,日昃旰食,将何為懼禍及也?”――――――――抱樸子诘鮑
自年初以來,關中數月不雨,旱象已成,又遭逢涼州蝗群,京畿三輔等地飽受肆虐。手機端饒是朝廷開倉赈濟不斷,每日耗費糧草無數,也依然是哀聲遍地。皇帝心知救災非一時之功,半年以來一直從容任策、戒驕戒躁,勉力将局勢維持到一個穩定的局面。然而近來盛傳的一件事,卻讓皇帝的心境變得極壞。
因為今年不僅發生了旱蝗,六月底還出現過一次日食,雖然那次僅是日光黯淡,但百姓還是無可避免的形成了恐慌,這種恐慌的情緒被有意的疏導、壓制,直到另一個消息傳入長安時,才真正引發了衆人不安的情緒――東南接連兩次地震。
天生災異,罪在聖躬。
最底層的百姓隻在乎基本的吃飽穿暖,當今天子既然仁政愛民,那就沒什麼德行虧失,但架不住有心人往壞處想。随着地動的消息傳來,長安各地漸有天子失德,不配為人主,所以才緻使天咎。
消息一出,輿情頓時就彈壓不住,長安闾裡黎庶議論紛紛,更或有不少宵小、奸猾商賈從中推波助瀾,京兆尹胡邈、長安令王淩心急如焚,一日數奏――甚至在華陰等地有賊寇殺人放火,搶了十來個鄉裡,裹脅千人,以緻人心越發浮動。
當然這些奏疏送入未央宮後也沒有收到什麼确切的答複,隻是切言胡邈等人查清源頭,安撫民心。因為胡邈等人上的奏疏比起來,皇帝案頭擺滿的借由災異大發論言;請皇帝自省、寬釋囚徒、大赦天下的奏疏更讓人棘手。
‘……蝗蟲,貪苛之所緻也。’
‘《京房占》曰人君無施澤惠利于下,則緻旱也。不救,必蝗蟲害谷……請祀山川群神及能興雲雨者……’
‘……國大旱,冤獄結,伏願陛下推忠恕之愛,矜冤枉之獄,錄刑徒,理冤囚,收令下獄抵罪。’
“孝靈皇帝英年崩殂,我沖齡繼位,踐祚以來,無不夙興昧旦,思恢盛世,以濟兆民。故薄賦斂,輕徭役,蠲除煩苛,欲令百姓修業,不敢有一日懈怠。今三輔、弘農等郡偏遇災旱,年谷不收,百姓饑乏。我心甚懼,屢下诏書赈濟,大開倉廪,曆數前代,未有如我盡心者。”皇帝淡淡說完,伸手點了點桌案上堆成小山似得簡牍奏疏,忽然伸手将其嘩啦一下推倒“天有災異,竟還有何罪于我乎!”
皇帝也是委屈,自己明明沒有任何昏聩的舉動,反而為了漢朝這個爛攤子殚精竭慮,隻是恰好遇見了災害頻發的時期,就得無辜背上這麼大的鍋,這憑什麼?要不是剛好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誰樂意辛辛苦苦當裱糊匠?
“陛下息怒。”自太尉董承、司空趙溫以下,承明殿諸大臣無不連連叩首,顫聲道“皆是臣等……”
“沒你們的事!”皇帝不等他們說完便冷冰冰的截住,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謝罪,他都聽厭了。皇帝緩緩從席榻上站起,一步一步的走到中庭,一邊走,一邊用腳尖輕輕踢着地上散亂的書簡“還是我太寬仁了,緻使旁人正事不做,整日裡就盯着些災異謗讪朝廷!以後此類奏疏,一律不許呈遞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