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貞姬守節,俠女憐才。兩者俱賢,各行其是。”————————【二刻拍案驚奇·第九卷】
長安,萬年長公主府。
池中臨水小榭中人影綽綽,輕幔飄浮,琴聲悠揚,有一女子在其中婉轉低唱,如滴水清澈。
小榭對面,與其隔岸相對的竹亭之内,兵部侍郎、驸馬都尉周瑜正與郭嘉把酒言歡。
“算起來,我與周郎自汝南相别,已有五年之久了吧?”郭嘉笑着舉起酒碗:“如今到長安這麼久,竟無一次與周郎相聚,實在是我失禮,在此就先賠罪了。”說着,他便将酒碗一口飲盡,然後暢快的啧啧嘴,那樣子到不像是罰酒,而仿佛是在享受美酒甘醇。
周瑜穿着一身靛青的燕居常服,寬袖長袍,風度翩翩,他看破也不說破,執起酒壺為郭嘉重新添滿了酒:“是聽說我這裡新賜了佳釀,所以特來尋我的吧?如今酒禁雖弛,但市上售酒的卻不多,好酒更少,似郭祭酒這般嗜酒的,自然是聞香而動了。”
“别叫什麼郭祭酒。”郭嘉糾正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軍師祭酒了,更不是衛将軍的僚屬,說來可惜,這僚屬才做了沒幾天,曹公就遷任了,我又變得無事可做,無官則無祿,無祿則買不着好酒,官酒太貴……就隻好來尋周郎了。”
“是麼?”周瑜毫不介懷的笑了笑,擡起酒碗,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倒是更喜歡喚你郭祭酒。”
這讓郭嘉不禁想起了幾年前,他與周瑜騎馬并辔,行于汝南平輿城下,遙指城上仍是‘反賊’的孫策。那時他便暗自羨慕過周瑜能有孫策這樣的知己,願意為自己或許遇不上這樣能讓他付出全部的人,可誰知道……
“如今孫郎遠在南中,建功的機會不少吧?”郭嘉意有所指:“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班師回朝,另付重任了。”
“南中大族雍闿、孟獲等人桀骜未服,朝廷不會在這個時候換将。”作為兵部侍郎、又是皇帝的親信,周瑜對此事一直在心裡默默關注着,此時雖明白郭嘉是什麼意思,但有意不上他的套:“孫伯符性情粗豪,并不像曹公那般有治世的能臣才略,與其入朝受拘束,倒不如離朝廷遠一些,在南中也挺好的。”
“周郎是有大志向的,身旁豈能無人襄助?”郭嘉手持酒碗,醉眼迷蒙,隔着水面望向對岸水榭裡綽綽的人影:“雖說長公主與陛下親近,但……殿下行事未免有些太無顧忌,國家是英主,今朝隻是宮闱之事,倒不值一提,但長此以往,對周郎的幫襯恐怕也有限。”
周瑜看了郭嘉一眼,一時沒有答話,劉姜是極有主見的一個人,有些事想到了就會去做,好在她并不在乎朝政,隻是一心看着宮闱。這次劉姜近乎冒犯的催逼皇帝是他所始料不及的,但也在周瑜的理解之中,因為他不止多次聽對方盛贊伏壽的賢良淑德、得體大方,以及,其背後的伏氏與關東士族的友好關系。
“奉孝想說什麼?”周瑜眼中眸色一深。
郭嘉聽了一愣,忽又笑道:“總算喚我的表字了!也隻有如此,才讓我覺得與你關系親切,是故交舊友。”他主動舉起酒碗往周瑜手上碰了一下,活絡的說道:“不用那麼拘束,長公主到底是陛下的至親,是皇姊,當年可是共經患難,情誼深厚……即便是如今有了皇嗣,不單一個至親後,亦是舉足輕重。”
“輕是如何,重又是如何?”周瑜輕輕抿了口碰杯後的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