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家子,日者推其命大貴,相者亦雲大貴。”————————【閱微草堂筆記·如是我聞二】
“阿翁!”聽了父親這話,吳班差點就要叫起來,他不掩驚訝,又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他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念頭,當父親一言一語的将這個話題帶引出來時,吳班這才領悟到父親要給堂妹找的‘親事’是何等樣的人家!
這個提議乍一想有些匪夷所思,可仔細想來,卻并不是沒有可行之處,吳苋可是有‘貴人’之相,若非王者,誰還能娶她?
當初孝元皇後王政君,幾次與人許親訂婚,還尚未出嫁,定親的男方就被克死了,後來就算是東平王以藩王之尊聘其為姬,下場也照樣是無疾而薨。吳苋的身世也是類似,與劉瑁許下親事才一年不到,劉瑁就因造反、癫狂而死,可不是因為劉瑁配不上吳苋的氣運?
雖然這麼說吳苋有克夫之嫌,但吳懿卻認為是吳苋還沒有遇到能與她氣運相配的夫君。若是一地諸侯之子都配不上她,那相者所言當大貴之語,或許就真的隻有——
年輕人缺少曆練,面部的表情是很難控制得住的,除非是少年老成之輩,否則就是以吳匡的眼力,都能看出吳懿又驚又喜的臉色,知道他定然是動心了。吳匡心裡正在得意于自己促成了一樁好事,不但可以讓陳留吳氏獲得興複的機會,還能安頓好兄長的遺孤。至于為何他如此笃定吳苋入宮後一定會飛黃騰達,給吳氏帶來好處——相者說的話,還能有假?
“可是。”吳班有遊俠風氣,少時曾與一幹劍客闖蕩遊曆,智謀不說見長,膽識卻不簡單,他也是在座之中最先冷靜下來的。隻見他先是看向吳懿,發覺對方已經不同于剛才的态度冷硬,似有緩和,這才轉頭對父親吳匡說道:“兒子常聽太學生稱贊,說國家不愛女色、不驕奢用度,起居簡樸。親政三年,掖庭僅有一後二貴人,且尚未傳出臨幸何者。如此克己節欲之人,吾妹入宮之後,在一衆美色當中,未必會脫穎而出。”
始終旁觀着的吳懿眼裡頓時閃過一絲清明,他冷靜下來,緩緩點了點頭。
皇帝親政以來,若說寵愛之人倒也有,比如宋貴人。但無論是何者,都未能傳出皇帝招幸過哪位妃嫔的訊息。人們在私下多少有些猜測,衆說紛纭,最後傳出來的主流看法是都認為皇帝事業心太重,一心想着光複漢家江山,當前還無暇顧及掖庭事務。按這麼說,吳苋就算是美貌出衆、又有貴相,也沒機會入皇帝的眼。
吳匡好不容易想出個解決時下窘境的法子,豈能讓吳班一句話就給打消了?他連聲說道:“你懂什麼?所謂‘君子有三戒’,年少之時,皿氣未定,戒之在色。陛下方才十四,正是戒之在色的時候,待其長成,皿氣方剛,豈有不親近女色的道理?單說是你,年少時不知事,如今還不是整天抱着妻妾?”
“阿翁你說便說,何必拿兒子來做事例?”吳班有些沒奈何,但臉色如常,畢竟寵愛妻妾并不是什麼害臊的事。
吳匡輕笑一聲,心裡想着,若論心機,倒是吳懿比吳班的要深些,自己這兒子整日與那幫豪俠混迹,性情都變得疏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