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主能通習源流,以任賢使能,則轉毂乎千裡。”————————【範子計然】
一席話畢,王輔魂不守舍的告辭而去,他這半日接受的太多,需要獨自一人好好消化,就連司馬懿幾番挽留都沒能留住。等他走後,司馬懿表情逐漸變得冷漠,他扭頭看了看空空的庭院,輕聲一歎,随手将書本往地上一丢,正好滑到一隻步履邊。
“聖賢之言,是讓你這麼糟蹋的?”司馬朗彎下腰将書撿了起來,眉頭皺起,自己這個弟弟什麼都好,就是不愛守規矩。這一點司馬朗試圖糾正過許多次,可總是徒勞無功,說起來對方也談不上離經叛道,而是總能不拘常規、思維活泛,别人看重的東西在他這裡往往一文不值,而他看重的東西,卻隻有自身的利益。
司馬朗也說不上哪裡不好,畢竟這樣的性格比常人更容易出頭,有時就連他也深覺被規矩、習俗束縛了。這樣想着,司馬朗拍了拍書本上看不見的灰塵,從屏風後頭露出整個身子,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跟司馬懿比起來倒更像是個病人:“我途徑河東時曾在驿亭中見過王端一次,謙抑持重,雖非長材,但也是勤于任事。怎麼同是兄弟,這王輔就不一樣?”
“他這人就是如此,不像王端,拙就是拙,踏實穩重,從來不希求自己配不上的東西。王輔這厮卻與其相反,不是聰明人卻偏喜歡做出一副聰明人的樣子,可能是以前在邯鄲老家受過委屈,如今像刺猬一樣,對誰都露出自己的刺,其實心裡比誰都卑怯。”司馬懿輕輕一笑,伸手扶着病恹的兄長坐下,自己則規矩的坐在下首。看着兄長的病情,司馬懿複又關切的說道:“兄長的寒症可好些了?正好王仲正從太醫署帶了藥,是華佗開的。這藥上次治好衛将軍的病,對今春寒症頗有效用,一會讓府中醫者照方熬制。”
“在我看來,他就是不堪造就,若非與天子有親,以後最多不過一郡功曹。至于王端,磊落有名士之風,當日在驿亭匆匆一晤,他便急着往它縣糾察政務,未能暢叙,現在想來實在可惜。”司馬朗擺擺手對弟弟的關懷表示謝過,隻是又輕咳一聲,沉吟道:“不過,你這樣做算是下定主意要幫他了?”
“那是自然,王氏既得帝眷,又勢力龐大,隐而不露——且看吏治科有多少人出其門下。彼等家非豪富、祖上隻出過五官郎将,底蘊不足,要想成為如楊氏、袁氏那般的高門,就必得要走士人的路子。正好王輔也有此意,我與他交好,不單是為他,也是在為我們河内司馬氏。”司馬懿話裡話外不離利益,似乎純粹将個人情感抛棄在外,至于他到底有沒有真心拿王輔當朋友,不說司馬朗看不透,就連他自己恐怕都難以回答。
或許是說完冷冰冰的利益後,司馬懿有些不自在,他眼睛一眨,突兀的轉了話頭,張口問道:“适才在一旁聽了清了原委,不知阿兄意下?可是想好要留在長安,與我一同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