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杆西洋火繩槍,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鳥铳,八成新。
此槍長一米五十,重八斤,有照門和準星,正經八百的葡萄牙原裝貨,制造十分精良。
這杆铳是周世顯冒着巨大風險,花費十八兩雪花銀,從一個京營總旗手裡淘換來的。
這玩意在大明軍中,數量也十分稀少。
握緊了火繩槍,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周世顯這個現代軍校生,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娘的!”
又忍不住罵了一聲,一個小小的葡萄牙國,造槍水準都這麼高......早晚得造出自己的火槍!
将葡萄牙原裝火槍放在一旁,緊接着将火藥倒出,這一堆是大明官造的火槍發射藥。
周世顯将火藥粉攤開,用手指撚了撚,不由得眉頭大皺。
“這是火藥?”
這些大明官造火藥所用原料低劣,工藝十分的粗糙,為了防潮竟還加入了......石灰?
“藥渣吧!”
周世顯不由得歎了口氣,這些劣質火藥效能極差,用這樣的火藥去打仗,無異于自尋死路。
莫怪乎大明的火槍,擋不住建虜的騎兵。
讓士兵用這樣的藥渣去打仗,簡直就是犯罪!
周世顯打算自制一些優質火藥,此事他已經籌劃了一個月,并且暗中收集了一些原料。
作為一名軍校生,他對黑火藥的制造當然不陌生,黑火藥無非是以硫磺,木炭,硝石按照比例混合而成。
木炭,硝土,硫磺......硝土這東西随處可得,在豬糞,馬糞堆積之處的土壤拾取後,溶解提純便可。
緊接着,周世顯拿起一塊木炭。
可不要小看了木炭的重要,黑火藥中每一種配料,對性能的影響都極大。大明官造火藥,以廉價的柳木炭為主。
柳木炭雖廉價,然而燃燒效率太低。
周世顯改用赤桦木燒炭,赤桦木炭燃燒起來更加充分,對火藥的性能提升極大。
這是一種......很敗家的行為。
在這個時代的大明,赤桦木可是名貴木料,價格堪比金絲楠木,甚至于,皇宮裡的龍椅便是以桦木制作!
又有誰舍得将上好的赤桦木用來燒炭?
戰争打的便是财富,此言不虛!
同時代的歐洲軍隊能崛起,靠着的就是掌握了這世界上,最好的火藥原料生産地。
周世顯翻箱倒櫃,才在廂房裡找到一張祖上傳下來的赤桦木桌子,偷偷劈了燒制成炭。
接下來便是硫磺,大明官軍所用的硫磺,是從含硫礦石中提煉而成,純度極差。
同時代的英軍,用的可是西西裡島活火山口出産的高純度硫磺!
這差距也......太大了。
周世顯所獲得的一袋子高純度硫磺,還是一家大型藥鋪中重金所得。
這袋上好硫磺産自于山東登州衛,渤海灣中的活火山,純度極高。
緊接着,按照後世公認的最佳配方,将七成五的硝土,一成硫磺,一成五的木炭研磨,混合。
這樣的配方,比同時代的歐洲火藥配方,還要先進的多!
最後将糯米水,灑在火藥堆裡,将制成的火藥揉搓成一塊面餅,用擀面杖攤成薄片,再搗碎放入篩中。
“沙沙。”
不久廂房裡,響起輕微的響動,周世顯捧着篩子不停的晃動,火藥顆粒便從底部篩出。
以此種方法篩出來的火藥,顆粒約有黃米大小,且極為均勻。
忙碌到淩晨時分,周世顯沉沉睡去。
“啪啪啪。”
正午時,外面有人輕輕敲門。
門外傳來娘親的聲音:“顯兒,顯兒,起了麼?”
可是房中悄無聲息,隻有輕微的鼾聲。
“唉。”
優雅端莊的方氏一臉憂愁,近日來,兒子整日将自己關在房中,也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她歎了口氣,兒大不由娘,便帶着丫鬟緩步離開。
一夜過後,再想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廂房中,周世顯面前的案闆上,又多了幾十顆鉛彈,一疊牛皮紙,一把精緻的小秤。
竟還有一枚簡易的......卡尺。
将牛皮紙卷成筒,将曬幹的火藥稱重,倒入,制成定裝火藥。
再将簡易卡尺伸進槍膛,量好了尺寸,周世顯便取了一枚鉛彈,在磨刀石上細細的研磨起來。
如何提升這杆火槍的射程,精度?
道理十分之簡單,隻要花費些功夫,做一些精細操作,将彈丸研磨的均勻。如此一來彈丸在空氣中飛行,受力均勻了,彈道便會變得平直,這都是一名軍校生的必須課。
一夜未眠,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直到天色放量,周世顯吹滅了紅燭,舒活着酸痛的筋骨,他面前擺好了整整齊齊的二十發定裝火藥,外加鉛彈三十顆。
試着将少許火藥放在桌上,周世顯點燃了一根火繩。
“行不行?”
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書上學來的知識應是不會錯的。
“嗤啦!”
以火繩引燃桌上那一小堆火藥,火藥猛的燃燒起來,發出一陣嗆人的硝煙。
“咳咳。”
周世顯輕咳幾聲,等到硝煙散去,看着桌子上留下的灰燼,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成了!”
他親手制成的火藥,燃燒效率極高,殘留極少,性能極佳。
周世顯瞬間揚眉吐氣,在這亂世中,他也算有了立足的資本。
不過......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為了制成這二十發定裝火藥,他耗費了一張上好的赤桦木桌子,半斤多高純度天然火山硫磺,這造價實在是太高昂了。
窮,大明朝還真就是窮死的!
這些高性能黑火藥,如此高昂的造價,以大明糟糕的财政來說,是萬萬承擔不起的。
手握這個時代最好的槍彈火藥,周世顯堅毅的臉上,終究是露出了一絲惬意微笑。
将制作好的火槍,彈藥小心的,放進一個藤條箱子裡,之後好好睡了一覺。
不久之後,小院裡響起輕微的鼾聲。
這一覺,從早晨睡到傍晚,直到周世顯醒來,翻身坐起。
“叮鈴!”
外頭已經殘陽如皿,院中挂着的那枚銅鈴,如約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将藤條箱子背上,走出家中,掩上院門......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宅子,心中竟然有幾分不舍。
這一别,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緊接着,他沿着長街快步離去,心中那個大膽的念頭,再一次變得狂躁起來,他要出城殺鞑子。
有些事,總是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