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和婆婆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搬進西跨院,隻留了兩個廚娘,一個門房院公,一個跑腿小厮,内有一個乳母和一個丫頭照料,其餘全部發放了身契,自行還家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把鋪子都慢慢頂出去,粉房也結束掉,隻剩下百餘畝水田以養家小,祖宅也賃出去貼補些家用吧。
忙完這許多事務,已是鹹豐九年(1859年)的深秋了。
玉錦對鋪子和生意不甚通透,偏偏坤娘這一病就是兩三個月,一直到中秋生了三小子少康滿月,才略略恢複些體力,雲铮為照料她們母子也是日夜不眠不休,操勞得很,怎好去麻煩他們。
便是大姐和大姐夫偶爾來相幫着照料一下,不過是簽訂文書契約的時候作個旁證,以免玉錦為人所欺。
終究還是低價把所有鋪面都抵了出去,大姐夫的意思,眼下世道不太平,購置田産房屋鋪面的人本來就少,所以價錢上不去也是平常。
況且情急出手,不可能賺多少錢,隻求心靜罷了。
倒是所有生意都出了手,玉錦反而覺得心兇一下子暢快了許多。往後她就隻用守着婆婆和兩個兒女,教子育女,靜候着戰豪回家就好。
一家子人口雖少,事務也少,倒不必費心。所有銀錢都放置在銀号裡生息,單是利息也能保一家子吃喝無虞。
隻是志航這孩子越來越大,性子卻越來越野,過了年眼看虛歲十歲了,也不肯考學堂,倒學着人家舞槍弄棒的,一點也不省心。
早年當過民團首領的何洪大爺見狀要收他為徒,他竟也不告知母親私自拜了師。
何大爺的武藝也不過是江湖把式,隻夠耍耍便了,哪裡能夠教他多高的本事。玉錦倒也不多幹涉,這年頭世道亂,學點子防身的本事倒也不賴。
隻是這書不讀可不行,怎麼着也得請個高明的先生管教管教才是。
思想起坤娘的長子李少捷如今也念了兩三年的私塾了,不知有沒有進學堂讀書的打算,不如就商量商量,若有意,叫他倆結個伴一同上學豈不是好?
和婆婆商議了一下,玉錦便準備借着給坤娘的三子少康辦滿月酒的當兒,與坤娘雲铮一起盤算盤算這個事情。
此時的何家李家都已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階段,坤娘和雲铮自然不可能如少捷當年一樣為少康大辦滿月酒了。
坤娘初愈,身體如飄零的柳絮一般柔弱,雖生了少康,然已有二子,并未有太多驚喜。
更重要的是,父親的去世和何家的敗落,在她的心上有如突然間挖了一隻大大的坑,短期内無法填上,哪有心思費勁再辦滿月酒?
然而少康卻是一個極健康活潑的孩子,生得粉嫩可愛,白白胖胖。
無論是哪位長輩來看,他都咯咯笑個不停。他不認生,任是誰抱走,他也不哭不鬧,似是懂得父母親這時刻不希望他哭鬧煩心一樣。
親朋們前來祝賀,都在少康的小包被裡塞上禮物。玉錦更是用一幅紅綢手帕包着一隻純金雕花長命鎖,寓意長長久久,健健康康。
隻在家裡各房内擺了三四桌酒席,菜式也簡單樸素,一碗長壽面,一杯滿月酒自是少不了的。
雲铮坤娘逐個房間去敬謝親朋,乳母抱着少康跟随其後。
少捷少誠自是和親朋們帶來的孩子們玩耍去了,并沒有在酒席上就坐。
敬酒完畢,玉錦拉着坤娘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跟前,細細問了生産的細節和身子的狀況,知雲铮調理有方,已漸漸恢複,方才放了心。
又談到志航和少捷的學業一事,雲铮答了話:“聽說縣城裡,鎮子裡都興辦了學堂,孩子七歲就能入學了,不如把志航少捷送去,不比在私塾裡強嗎?”
玉錦說道:“那學堂也不知是個什麼情況,将來能參加科舉考試嗎?”
雲铮道:“這卻不知。待我打聽打聽。”
坤娘憂慮地說:“這倆孩子一直也沒離開過大人身邊,一時間送到學堂,失了照料,能行嗎?”
雲铮道:“一人可帶一随身小厮,他二人有一個也就夠了。聽說學堂按照西方上帝會的規矩,七天為一周,周末可以回家休息一天。”
玉錦倒挺放心:“我覺得挺好。男孩子不必管他太多,好男兒志在四方。早些出門去曆練曆練,将來也好有個擔當。”
坤娘點頭稱是:“嫂嫂說得也對。那就送去吧,他二人也好做個伴,我也省點心。”
就這麼說定了,雲铮第二天便去縣上拜會賀縣令,打聽學堂的事情。
方知鎮子上的學堂也如私塾一般,學生少,先生資質也不行,倒是縣上前年新建了一所學堂,名曰“中原書院”,招收自七歲以上的孩子讀書。
學堂分為小學和中學兩部,小學部學制四年,中學部學制三年,可以參加科舉考試,并建有學生宿舍,可供住宿,每周休息一天,逢年過節依例休息。
雲铮跟随賀縣令的衙役一同去參觀了學堂。
學堂就建在縣城的南面,一所大大的場院,中間有一棟二層小樓,四周遊廊後面是廂房,小樓便是教學上課之處,廂房便是先生和學生的住宿之處。
每間宿舍可住二到四人,均設有床鋪,書桌和衣櫃,床鋪也是鋪着嶄新的被褥,一切幹淨整齊,遂十分喜歡。
學堂裡除了經書詩詞以及八股文章以外,還學習數學和天文地理,小學畢了業,可等同于秀才,中學畢了業,可等同于舉人,各科成績優異,取得畢業證書可參加同等次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