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自那晚少誠與月莺單獨相對傾訴心聲後,二人仿佛親近了許多,第二天少誠提着禮物便到了林家,雖不曾正式訂婚,卻口稱嶽父嶽母,直把林柏耀兩口了高興壞了。
林柏耀今年不到五十歲,娶的妻子劉氏乃是劉莊的一個莊戶人家的女兒,是一個樸實無華的女人,若說她有什麼突出的才能,卻說不上來,隻是生得很秀氣,不愛說話。
夫妻兩個膝下共有子女四個,長子林祖健,長女林月蓉,次女林月莺,幼子林祖良。
長女林月蓉是老大,早已出閣,嫁與妻子娘家劉莊的一個地主劉祥中家的大兒子,名劉玉柱的,已經生了一個女兒,年方五歲了。
長子林祖健也已訂親,預備年下就要娶進家裡的,原是南羅的一個莊戶人家的女兒,姓周。
周家女兒比祖健大三歲,已是個老姑娘了,周家有些着急了。這門親事林柏耀不是十分中意,倒不是因為周家家貧,而是覺得女方年齡有些大了。
隻是這門親事原是林老太太在世時給訂下的,不好推辭,林老太太的娘家原是南羅的,與周家也有些淵源,如今老太太雖然不在了,婚約卻無法退掉,隻得應約娶了。
俗話說,女大一,不成妻,女大三,抱金磚。姑且這樣安慰自己吧!
最為滿意的就是月莺這樁婚事了,少誠少年得志,且英俊潇灑,李家家世門楣赫赫有名,無論提起哪一樣,都讓人豎大拇指。
他夫妻二人看見少誠到家,恨不得将家中的好吃食傾囊取出擺在桌上,真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一再地把上京的諸般事務問得一清二楚,生怕還缺點什麼沒有置辦。那親熱勁簡直比待自己的親生兒子要好上一百倍。
這情形自然是讓祖健祖良有些不服氣,但是相比之下,确實是少誠的風姿自家追趕不上,也隻能背地裡生點悶氣,并不敢多說。
不止是月莺有鞋襪禮物相贈,就是林柏耀兩口子,也是但凡能想到的,無不收拾收拾給裝上,直到整理了一個大包袱給少誠背在肩膀上方才罷休。
一家子将少誠送到村口,戀戀不舍地望着他遠去,喜孜孜地回了家。
林柏耀不勝感懷地對妻子女兒說:“這番給月莺尋了門好親,我這心裡啊,真是舒坦極了!
少誠這孩子有出息,将來必能成大器!”
妻子劉氏倒是有些憂慮:“你說這少誠好,我也覺得好。隻是他這一進京,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迎娶月莺,不會給耽誤了吧?如今連親事都沒有訂下,真叫人放心不下。”
“唉,你真是婦人之見!人家李家是什麼人,當着幾位先生的面求的親,還能悔婚不成?!”
“悔是可能不會悔,隻是時間久了,少誠的心還能不能象現在這樣?哎,月莺,你聽娘說,你别害臊,若是得了信兒,你就給少誠寫信,你們常通着消息,你又認得字,莫要讓他忘記了你才好。”
“你這老婆子想哪去了!少誠能是那樣的人?!人家少誠,那是讀聖賢書的,仁義君子,怎能朝三暮四得隴望蜀?”
“啥龍啊鼠的,我不懂,我就知道,這男人啊,長年不在家,不是啥好事。”
林柏耀對妻子的杞人憂天嗤之以鼻不以為然,但是月莺可沒有父親這麼心大,一想到要和少誠通信,她的内心還是非常喜悅和激蕩的。
雖然此刻還沒有離開家,她卻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信中該寫些什麼呢?
何戰豪與林柏耀相約,一起帶少誠去拜訪了縣令嚴方敬。
來到衙門,遞上名片,正等候通報的時候,志航突然趕到衙門口,慌慌張張地說:”爹,不好了!奶奶好像有病了!“
何戰豪頓時方寸大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立刻回家,已然通報了,人卻沒了,縣令豈不生氣?一定會怪我怠慢于他,遷怒于少誠。
若是不趕緊前往,母親的病豈能耽擱?!
就連少誠聽說外婆染病,也自慌了神,連聲說想要回家!
還是林柏耀比較冷靜,叫住志航細問道:”令祖母是個什麼症狀?可請了大夫沒有?“
志航答道:”我在綢布莊算賬,是聽媳婦跑來說,奶奶忽然間頭暈,娘給扶到床上躺下,已經請了大夫了,眼下并無妨礙,隻是大夫說年紀大了,要好生看護。“
林柏耀沉吟了一下,對戰豪說:”嗯,戰豪兄,是這樣,令堂的病眼下無礙,但是畢竟上了歲數,大夫的話不可不聽。父母在,不遠遊,兄還是在家陪伴的好,就不要入京了。一切交給我。“
戰豪此刻也穩住了神:”林兄說的是。一切都拜托林兄了!隻是眼前衙門的事情必須辦完,不可疏忽。“
正巧衙役過來說:”縣令大人有請!諸位請随我來。“
三人就随衙役進了縣衙,留志航在門外等候。
進得後衙書房,隻見嚴方敬端坐中堂椅上并未起身相迎,三人隻得跪拜施禮。
嚴方敬方才站起身虛扶了戰豪一下,沉聲說道:”何大人請起,屬下不敢當。“說着向戰豪拱了拱手。
戰豪心中自是一凜,此人完全不顧及自己在軍中的職位,大模大樣,應該是不怎麼好相處。
然身在轄區,自然要低人一等,再加上自己如今是百姓了,不可托大,于是堆上笑容再次拱手道:”回大人,小民何戰豪,這位是小民的外甥李少誠,這位是少誠的嶽父林柏耀。“
嚴方敬此時望了望少誠,心中暗自贊歎一聲:倒是個青年才俊!
他本人是監生出身,乃是捐的官,自己學問上并不是特别出色,所以對有才且科舉出身的人總是又敬又恨,矛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