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幟飄揚,将士浴皿,征高句麗的隊伍漸入襄平休整。隻見遼東兩城玄菟郡太守劉佩,平郭守将慕容恪已經提前獲此軍報,先于大軍到襄平城,派人迎接大軍歸來。
此戰高句麗遂平,但北路大軍損失慘重,不少父兄同輩,盡沒于北路,一喜一憂之間,大軍原準備進入襄平城,隻略做休整,遂往燕都而去,于這歡迎儀式未做安排。
卻見從襄平城外,城大和都尉雖未發出命令,十裡開外,守軍紛紛自發出城,迎立道路兩旁。餘下守軍俱上城頭,揮舞旗幟。不知是誰起的頭,人群中漸漸喊出“燕國萬歲,建威将軍萬歲”,“燕國萬歲,建威将軍萬歲。”
自去歲高句麗犯邊遼東,遼東邊亂已數年不止。經此一役,高句麗已不足為患,從慕容仁,慕容翰之後,遼東衆将士已許久未經此大勝。北路偏師雖殁,但至此解除了遼東高句麗之患,将士内心喜悅不止,戍邊多年的将士可以歸家了。自此之後,襄平、玄菟,平郭再無憂矣。
軍中将領雖覺不妥,但漸不能止,于是在道路兩旁也俱呼喊,一時之間聲震四海,傳徹千裡。
卻見大軍隊伍裡,鮮于亮向慕容翰拱手作賀道:“将軍威名遠播,這邊地士卒,盡皆自發歡迎将軍,如此軍中人望,我燕國少有。”
慕容翰将軍此刻一邊伸出手,壓手示意,衆人不要呼喊。一邊額頭上漸漸冒起汗珠。
“鮮于将軍,休要取笑在下。”慕容翰苦笑道。
“将軍有所不知,于這幽平二州士人中,這趙國邊地将帥裡所憚者,唯将軍一人爾。将軍之威名恐無人能及。”鮮于亮将軍牽住馬缰繩,與慕容翰并肩而行,似也享受這份榮光。
“王伯,是呀。”聽及此,慕容霸也策馬上前道:“如今,兒臣在軍中也多日,一應老兵裨将,盡皆傳頌将軍威名,人言道:翰海陰山挎金刀,燕國勇将慕容翰。王伯之名望,宛如那北海瀚海山,巍峨高聳,令人敬仰。若與慕容翰将軍出征,未戰已勝半,今之見果真如此。”
“此皆軍中小兒語,你們豈可當真。”慕容翰心中大忿,揚鞭離此二人而去。
卻見韓壽趕來,對慕容翰将軍說道:“将軍于這遼東之地,世守多年,功高卓著,非常人匹敵”。
隻見慕容翰漸慢步伐,韓壽上前說道:“此亦為憑,此亦為禍,願将軍明察。”
慕容翰轉頭看着他,隻見韓壽嘴角露出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微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慕容翰。言罷立時駕馬,離慕容翰而去。
慕與泥策馬向前,與燕王并行,說道:“燕王,将士如此山呼大為不妥。”低頭湊近燕王,在其邊上耳語道:“隻知有翰,不知有皝。”
燕王神色冷峻,過了許久說道:“慕與泥,既如此,也好。傳孤旨意,慕容翰将軍功勳卓著,我大軍入襄平城休整三日,大擺宴席。此遼東三城,所納之田稅,免除三年。”慕與泥疑惑不解,向燕王禀道:“此戰于我軍也是損失慘重,于此是否太過。”
“北軍雖沒,但南軍于我燕國創下的乃不世之功。今我燕國,段部、高句麗已盡除,關外隻餘宇文一國爾。照此情形,不出數年宇文可滅,我燕國無後顧之憂矣。若中原有亂,我燕國大軍就可直入幽冀之地,大出天下。”
燕王見慕與泥還在猶豫,便道:“再傳孤令,遼東戍邊将士者有三年未返家者,盡數返回。超過五年者,為将者皆官升一級,士卒返鄉者皆賞田十畝。卿照此孤令,傳令下去。”
遼東三城将士聽聞燕王召令,盡皆稱頌燕王的仁德,山呼道燕王萬歲。
軍入襄平城,燕王于襄平城大府中,大宴群臣和衆将士。取所獲之佳釀,燕王案台高聳,衆将士俱列兩旁。紅毯鋪地,遣高句麗宮内伶人奏樂,美人獻舞于中央,衆人皆喜不自勝。
宴席正酣之際,卻見府外有使者求見,乃之前出使建康的使者捎來的書信。燕王看罷,怒摔其信,略帶酒意說道:“晉室小兒,孤方欲争天下,且看我燕國之兵鋒何時劍指江南。”
卻見慕容翰神情變色,問及侄兒慕容霸,“燕王此欲何為,自先王起,我燕國素于晉室通好,上表稱臣,所奉無差,今燕王為何出此妄語?”
“王伯久不在國中,有所不知。我父前些年新平慕容仁之亂,群臣勸進,由遼東公進封為燕王,想來劉長史建康求封不順。”慕容霸湊近慕容翰跟前說道。
卻見台上燕王看到此二人私語,說道:“翰兄想必已知曉緣由。孤記得先王在時,你曾經說道:‘求諸侯莫如勤王,自古有為之君靡不杖此以成事業者也。’如今,孤先滅段部,又破高句麗,所創功業與所求封之名,孰輕孰重?”
卻見慕容翰堂下拜服道:“燕王功業卓著,海内四海無于此相比者。今我觀之,故例,晉室未有封異族為王者,我燕國對内自稱燕王,對外稱遼東公便是。”
“大謬,今四海紛亂,中州淪喪,那劉淵,石勒之流,盡皆戎狄,也南面稱帝。就連成漢李壽、李特之流也稱孤道寡。今我燕國有何不及,卻隻稱遼東公。讓孤言之,就是稱帝也未嘗不可。”燕王大怒,衆人盡皆停杯投箸,鴉鵲無聲。舞女也盡退到兩旁。慕容翰頭壓的更低了。
少頃,見燕王怒意漸消,漸消酒意。韓壽起身說道:“我王聖明,我燕軍稱雄幽平,燕國政清人和,四海歸附。我燕主雖稱帝,亦不為過。然一則宇文部未平,二則朝中老臣中慕晉室者甚多。若宇文已滅,後輩人秀盡入燕廷,到那時再稱帝也不遲。”
“韓常侍所言甚是。也罷,且待孤回都後再議。今日之酒宴乃獻捷之宴,諸位皆要盡興。”燕王将要語畢,卻見慕容翰已然跪伏,便指着慕容霸說道,“霸兒,你王伯功勳卓著,你且起身,扶你王伯入坐。”慕容霸趕忙起身,扶起慕容翰。
衆人盡皆恢複常态,唯慕容翰于席間久無神色。直到夜深時分衆人才散去。
慕容翰回其營帳,正欲睡下,卻見大帳之外有人欲闖入進去,隻見左右護衛盡皆呵斥道:“将軍已經歇息,你所奏之事也不差這一時。”卻見帳外那人急言道:“軍中已有傳令,原先戍守之人明日其盡皆返家,不得逗留,我恐明日不複見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