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淅淅瀝瀝,綿密如同絲線,正悄無聲息地散在一片宮殿群中,将這充斥着富貴之氣的地方,染上了一絲惆怅。
一個年輕的信使低着頭快步走在宮道上,跟着撐着油紙傘悠然行走的官員和宮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是那般的安分、孤獨和匆忙,似乎跟這裡格格不入。
任由着這微寒的雨水落在身上,他的身子微微向前躬,手緊緊地捂着兇前,生怕雨水會滲濕那一封被油紙包着的書信。
嚴小石是嚴府的信使,經常往來于嚴府和無逸殿,為着老爺和少爺傳遞着書信。由于關系重大,他行事一直顯得小心翼翼,專注于這一項光榮的工作。
到了無逸殿,迎面差點撞到剛好從裡面走出來的徐閣老。
嚴小石如同啞巴般,默默地閃到一邊,頭微微地低垂,讓着這位大明次輔從身邊經過,心裡免不得生起幾分謙意。
徐階是一個親和的人,哪怕面對嚴小石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亦是如沐春風般地微笑道:“嚴小石,你又來給元輔大人送信了?”
“是!”嚴小石猶豫了一下,手仍然緊捂着兇口,還是輕吐了一個字作答道。
徐階的目光落在他的兇前,顯得親和地擡手道:“去吧!”
“謝謝!”
嚴小石對這種親和的大明次輔很有好感,被這麼一位大人物所尊敬着,讓到他心裡很是感動,情不自禁地進行了道謝,這才匆匆地朝着裡面走去。
徐階目送着嚴小石離去,那雙溫和的眼睛多了一抹淩厲之色,在原地站了一會,卻不知道這位以隐忍著稱的大明次輔在思考着什麼。
走進暖和且充斥着檀香的值房,嚴小石這具經過細雨澆濕的身子當即感到很是舒服,隻是顧不得享受,将那封信從懷裡拿了出來。
這是一份極為重要的密信,少爺千叮萬囑讓他務必送到老爺的手裡。
“老爺,信沒有拆開過!”
貼身的家奴嚴四仔細地檢查過信件後,恭敬地遞給嚴嵩道。
嚴嵩正在寫着青詞,正是寫到:“天地合離,必有……”,隻是後面這個“巇隙”的“巇”字,卻讓他突然記不得怎麼寫了。
自從聖上移居玉熙宮後,他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似乎打那個時候起,他跟聖上的距離亦是随之拉遠,而今更是日益生疏。
他想要通過寫青詞,表達着他這位老臣的那份忠心,從而赢回聖上對他的那一份聖眷。隻是當下再寫青詞,卻有一種有心無心的感覺。
盡管他很想讓自己相信,這些年的丹藥已經令他重煥青春,但他心裡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老了,那些所謂的丹藥一點效果都沒有。
嚴嵩做事有着一種執着,仍然在思量着那個字,卻是随口說道:“拆開吧!”
“老爺,這是一封密信,您還是親自拆吧!”貼身的家奴嚴四輕聲地提醒道。
嚴嵩将毛筆輕輕地放下,這才将那封書信撕開,拿出裡面的内容進行閱覽,臉色很快變得凝重地道:“以次充好?”
在他的心裡,始終有一個迷團困惑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