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呂夷簡對銅框很是不屑,徐平暗叫一聲慚愧,早知道應該用金銀絲絞起來作眼鏡框,才合這些人的身份嗎。自己是前世的習慣,隻想着實用,卻沒想怎麼迎合富貴人家穿金戴銀的癖好。金銀雖然比銅更重,但加工性也能更好,可以做得輕巧。
上前一步,徐平拱手持笏道:“相公,戴上這眼鏡,看東西便清楚許多。”
說完,從盒子裡又取了一副老花鏡出來,給呂夷簡示範應該怎麼戴。
上司面前,不好指手劃腳,更加不要說上前幫着呂夷簡戴眼鏡了。持笏闆的用意,本就是讓臣下有個東西在手裡,不至于在君主面前指指戳戳,這個年代更是普遍到了官場裡面。徐平隻好自己示範,眼鏡一戴上,隻覺得一陣頭暈,急忙又取了下來。
看着徐平的樣子,呂夷簡小心翼翼地把眼鏡上戴上,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
徐平忙道:“這副眼鏡是用來讀書的,相公看一看奏章,是不是清楚了些。”
呂夷簡适應了一會,感覺出來看東西清楚了許多,便從案幾上拿了一本奏章起來,慢慢翻閱。看了不大一會,他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把奏章放下,呂夷簡對王曾幾人道:“這眼鏡果然有些門道,看奏章突然就清楚了許多,也不用拿着放遠看了,你們都試一試。”
徐平忙把案幾上的盒子分發給幾位宰執,口中道:“盒子分三格,最靠近的那一格裝的眼鏡是讀書用的,中間的寫字畫畫,最外面的用來會客。”
幾人取出眼鏡來帶上,蔡齊和宋绶兩人正當壯年,戴上眼鏡沒有什麼效果,迅速就取了下來,放在案幾上沉默不語。
王曾和章得象都與呂夷簡一樣年紀,眼鏡戴上,也一樣取了一本奏章來看,看了一會都不斷點頭。以前在政事堂裡一天到晚看奏章對他們來說是苦差事,突然間變得跟年輕裡一樣輕松,心裡都覺得欣喜。
呂夷簡把第一副眼鏡摘下來,取了會客的那一副帶上,閉目适應一下,睜開眼來,看着徐平好一會了,笑着點了點頭。
徐平知道這是呂夷簡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相貌的細節,有了昨天燕肅的經驗,也不以為意。王曾和章得象兩人也都把眼鏡換了,互相看着,不禁啞然失笑。
他們都是青壯年的時候就相識,多年共事,幾十年過去了,互相之間對對方的樣貌都已經模糊,沒想到今天借助老花鏡,才看清對方的龍鐘模樣,心中不免唏噓。
呂夷簡見蔡齊和宋绶兩人都沒有戴眼鏡,心中已經明白,問徐平:“這眼鏡,是專門給我們這些老弱不堪的人用的嗎?”
“呂相公說笑,你們春秋既長,平時讀書寫字的時間比年輕人不知道多多少,眼睛用得也多,難免疲累。人累了休息一下就好,眼睛沒有辦法,隻好用這眼鏡來彌補。”
章得象道:“徐待制一張巧嘴,無非還是說我們老眼昏花罷了!”衆人一起都笑。
呂夷簡帶着笑意,對王曾說:“那一會我們去崇政殿裡跟聖上議事,便就帶着這眼鏡好了,省得到時看不清奏章,做個悶嘴葫蘆。”
“呂相公說得是,最好如此。”王曾點點頭,又問徐平:“徐待制,這眼鏡你除了送給我們幾個,還沒有送給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