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參将和兩位監軍,以及本地留守的江把總巡視三城後,來到畢春營中。畢春是備兵,隻是臨時劃歸他管轄,因此一向不如其他将領那般馴服。
昨晚畢春營中又鬧了一出糧荒,這位何參将隻管自已的嫡系有吃有喝就好,卻對他不聞不問,要不是楊驿丞慨然放糧,他的兵現在還餓着肚子呢,因此心中頗有些芥蒂,見了何參将表情也冷冷淡淡的。
何參将不以為意,視察了營中防務,正要去孫大忠營中,軍中探馬已追到畢春大營來。何參将這時剛剛出了畢春的大帳,接了軍情急報,又返了回去,就着燈光拆看文書。
軍書是總兵府來的,看罷軍情急報,何參将将書信傳示諸将,自已在大帳中踱來踱去,臉上陰晴不定,充滿懊惱神色。
原來這次鞑靼小王子伯顔猛可集結各部落兵馬共計兩萬人,分别騷亂邊關沿線十多個驿站,想劫掠物資以便彌補因大雪寒冬造成的損失,順利渡過這個冬天。其戰略上并無久戰之意,其實自明成祖五伐鞑靼、瓦剌後,迄今塞外異族也沒有恢複元氣,要他們真的攻城掠寨,目前根本沒有這個實力。
烽火傳訊後,大明幾路大軍齊出,懷來這一路兵馬因大雪封路,是最後一個到達的。而另兩路軍,鞑靼人還未攻下涿鹿,北路石馬營參将的大軍就已趕到,敵軍約五千衆,隻打劫了沿路幾個村莊就倉惶逃竄,半路又被遊擊将軍葛威伏擊,損失慘重,大軍所餘不過三千,北路軍可謂旗開得勝,立下功。
小王子伯顔猛可親率一萬鞑靼騎兵攻打赤縣,已連下三座小城,南路蔚廣參将和遊擊将軍楊家龍、赤縣守備王承憲合三路大軍也有一萬之衆,與之交戰互有勝負,處于膠着狀态。
但是今日淩晨,小王子的大軍分兵兩路突然後撤,蔚廣參将率軍銜尾急追,其中一路向北逃竄,另一路則已逃得不知去向了,總兵書信要何參将配合左右兩路大軍,收複失陷的各驿站,同時尋機創敵。
雖然永甯參将保住了雞鳴驿,但戰績比起兩位同僚相差太遠,而且從書信中了解的情況,明了了敵軍的作戰意圖,才知昨日鞑靼軍并無後援,同時也無戀戰之意,當時未能抓住戰機立下大功,此時想來難免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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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禦使看了軍書臉色也難看之極,他為恐被人诘難,搶先道:“我軍初至,不知敵情,用兵謹慎些也并無不妥,現既知敵無久戰之意,明日當尋敵蹤迹,主動出戰!”
劉公公點頭應是,說道:“今日我軍未予追擊,鞑子不知我軍底細,未必便逃得遠了,明日出其不意,大功唾手可得”。
畢春想了想道:“參将大人,兩位監軍大人,鞑子比我軍精擅野戰,況且涿鹿、赤縣兩路,有兩位遊擊将軍協同,而我軍人數上并不比敵軍占優,前方又多是山路,不利大軍追擊,卑職以為”。
葉禦使打斷他道:“現在敵情已明,正當趁勝追擊,使鞑子不敢小觑我大明軍威,畢将軍如此說,可是膽怯畏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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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春三角眼一翻,心中恚怒已極,他吸了口氣,鐵青着臉不一言,心中卻大罵:“老子要趁勝追擊時,你說老子貪功冒進,現在我不想追了,你又說我膽怯畏戰,該砍頭的狗屁文人!”
江彬想起信中提及赤縣兩路逃軍中有一路約五千人不知去向,不由心中一動,但随即想到鞑子要逃也該向北邊逃,萬萬沒有向東跑到懷來送死的道理,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何參将瞥了一眼畢春,微笑道:“畢都司從南方來,不明地理,不悉敵情,原也怪不得他。山路的确難行,但正因山路難行,鞑子的騎兵才不好揮。我的部屬都是本地人,熟悉這裡地勢,明日大軍開拔,由我本部人馬為先鋒便是。”
畢春冷笑不語:這是明知鞑子退卻,想要自已的嫡系搶占軍功了。何參将也不理會他神色,摩拳擦掌地立即傳訊召各路主将前來畢春軍營,開始商研明日出兵之事。
楊淩返回驿署,暫時住在馬驿丞日常辦公的屋子裡,屋子不大,外堂很小,可是案頭上方也懸了一塊匾。後邊一間臨時休息的小屋子,一盤炕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炕裡邊是一溜兒沉重的梨木櫃子。
楊淩自來到這個世界,還是頭一回一個人睡覺。今晚身旁沒有韓幼娘托着香腮趴在炕頭和他呱唧些家常話兒,竟然空落落的睡不着了。楊淩不禁苦笑,這小妮子,居然這般有魔力,不知不覺間,竟然左右了自已的情緒,弄得自已象個初戀的小男孩兒似的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