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祖常先前怒氣沖沖要嚴懲張原,現在倉皇而去連挨了打也顧不上追究了,這就等于是不打自招,黃汝亨原以為董祖常品行雖劣但才華還是有的,萬萬沒想到董祖常的作文都是家奴比作的,這讓博學方正的黃妝亨很惱怒,對董祖常極是鄙夷,心裡也清楚董祖常這一走是不會再回來了,搖了搖頭,心道:“知子莫若父,董玄宰不可能不知道其子不學無術吧,宗翼善是董氏家奴,一個奴仆有這樣的才學董玄宰也不可能毫無察覺,既如此,董玄宰為何要讓兒子拜在我門下,沽名釣譽?”黃汝亨思付片刻,擡眼見張原shi立一旁,便問:“張原,你又是如何得知董祖常的作文都是抄襲的?”
張原道:“先生容禀一”
張原若一到草堂就與董祖常在鬥毆之事上糾纏争辯,就算辯赢了,黃汝亨對他的觀感也不會佳,畢竟象黃汝亨這樣的儒者肯定是看不慣書生打架的,所以張原先要求看看董祖常的作文來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想,當他得知博學能文的宗翼善竟是董氏家奴,現在宗翼善陪同董祖常在居然草堂求學,張原就猜測董祖常拜黃進士、焦狀元為師是沽名釣譽,看到這篇“發而皆中節”的作文就知道自己猜想得沒錯,就先不談自己毆打董祖常,而揪住董祖常抄襲,讓董祖常無顔面對,現在,他就可以從從容容把與董祖常結怨的始末一一說來,從龍山放燈董祖常無禮求婚,到青浦陸氏叛奴陳明逃往華亭董氏,方才淨慈寺山門相遇,董祖常竟揚言要以兩百畝桑林逼迫陸氏休他姐姐張若曦,所以他氣憤難抑,就與董祖常厮打黃汝亨聽罷,點點頭,說道:“你雖年少氣盛,但董祖常也的确可惡,打了也就打了,董祖常也無顔去狀告你,他想必是要立即回松江去了。”問:“那個叛奴陳明已抓去杭州府衙了?”張原道:“是,叛奴陳明侵吞了主家銀子、田契,投奔董氏,緻使青浦陸氏與華亭董氏鬧官司,但董翰林顯然勢強,非但不交還叛奴,還要侵占陸氏桑林。”黃汝亨上下打量張原,他從王提學那裡知道了張原與姚複鬥八股的事,小小年紀倒是個厲害人物,問:“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陳明?”張原道:“自然是由官府處置,這是青浦的逃奴案,應該要把陳明押回青浦審理吧。
黃汝亨道:“隻要為你姐夫家追讨回惡森田契,其餘就不要深究了,畢竟董公是有大聲望的,你若與董祖常結怨太深,對你日後科舉也不利。”張原表面唯唯稱是,心道:“這仇怨已經無法化解了,華亭董氏就是我的死敵,我不打擊他,他就要打擊我,當然,現在我也的确無法嚴懲董祖常,當初鬥姚複,都幾經bo折,董祖常是巨宦之子,豈是姚複能比的,但這次董祖常已是身敗名裂,以後再想沽名釣譽也難了,而且抓到了陳明,算是幫了姐夫大忙了,但目前還有一件事”張原道:“寓庸先生,董祖常在此求學是假,宗翼善求學卻是真,學生與宗翼善曾數度長談,敬服其才,今日雖知其是奴籍,但毫無輕視之心,子曰“有教無類”宗翼善有大才,卻屈于奴籍,真好比韓文公《馬說》一文感歎的千裡馬骈死于槽枥之間,先生甯不惜才?”張原既把宗翼善當作朋友,就一定要幫助宗翼善,而且今日折辱了董祖常,宗翼善以後在董家的日子隻怕很難熬了黃汝亨沉吟半晌,道:“你去把宗翼善找來,我要當面考校他。”張原退出草堂,在此求學的諸生耳目靈通得很,已知道董翰林之子被打的消息,嘴快的武陵正向諸生說董祖常的惡事,居然草堂的諸生本就看不慣飛揚跋扈的董祖堂,聽說董祖常挨了打,簡直要拍手稱快,這時見張原出來,在場諸生都是一愣,原以為敢打董祖常的童生必然有桀骜之氣,不料隻是一個清隽少年書生,微笑着向衆人拱手見禮一在場諸生大都聽說過張原的名聲,諸生平日關心的就是這麼些科舉之事,張原的縣試案首也就罷了,紹興府試案首非同小可,現在見張原謙和有禮,毫無年少得志的張揚,諸生紛紛上前見禮,自報裡居和姓名,張原一一記住,說道:“在下也是來向寓庸先生求學的,諸位仁兄以後要多多指教。”又道:“在下要去尋宗翼善,不知哪位仁兄知道其住處?”
便有諸生道:“宇翼善是董祖常的伴讀,也都寄住在淨慈寺,張兄找他何事?”
張原道:“董祖常在草堂求學的功課疑似宗翼善代作,寓庸先生讓我傳宗翼善來問清楚。”此言一出,諸生先是愕然,繼而嘩然,便有那事後諸葛亮道:“不出我所料,我是早就看出董祖常是作不出那等文章的,宗翼善卻是好學。,
黃汝亨的得意弟子羅玄父說道:“董祖常抄襲可恥,這是壞了我居然草堂的名聲。”十餘名學堂諸生與張原主仆三人一道走過窄窄的石徑,來到淨慈寺前,徑直去寺院西側的客房,正見董祖常的幾個奴仆在收拾行李準備回松江,秀才們本來牙尖嘴利,這時當然要盡情嘲諷,董祖常又羞又惱,卻又不敢發作,隻喝命仆人不要收拾了,立即離開此地一有一個家仆說道:“二公子,宗翼善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