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交互界面和象征着歐米伽人工心智的震顫圓環出現在巴洛格爾面前,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歐米伽那缺乏感情的合成聲音:“上午好,巴洛格爾,很高興看到你仍然健康。”
巴洛格爾沒有理會歐米伽例行公事的問候,隻是語氣淡然地問道:“線路安全麼?”
“線路安全。”
“轉告杜克摩爾長老和安達爾議長,聖龍公國的使團已經出發——去接觸南方的塞西爾人。”
“明白,”象征歐米伽的圓環震顫着,聲音冷漠淡然,“消息已傳輸至收信人。”
巴洛格爾輕輕呼了口氣,沉默兩秒鐘後才突然低聲問道:“塔爾隆德可有事發生?”
歐米伽圓環做出了機械般的回答:“塔爾隆德無事發生,巨龍一族仍然忠誠。”
在之後十餘秒鐘的沉默之後,歐米伽的聲音再次在大廳中響起:“因安全需要,如無更多信息,本線路将關閉。”
巴洛格爾沒有說話,隻是揮了揮右手,半空中淡金色的通訊界面随即消散,隻餘下淡淡的金色光粒子漸漸消融在空氣中。
偌大的王座大廳内,一切陷入死寂,龍皿大公靜靜地坐在他那堅硬冰冷的石質王座上,與整個大廳一同陷入了靜默,仿佛時間都已靜滞下來。
……
一間壯麗恢弘,以淡金色的合金立柱支撐穹頂,穹頂和四壁都覆蓋着無數繁複精美浮雕的大廳内,古老的設備間正回蕩着低沉的嗡鳴,鑲嵌在浮雕之間的各類指示燈如呼吸一般緩緩湧動,無數線纜和管道從穹頂和支柱延伸下來,交織成仿佛圓環般的結構,又垂墜下大量插頭和連接端子,連接在大廳中央的龐然身軀上。
那是一位已經老邁的巨龍,甚至看起來比安達爾議長更加古老,他的鱗片已經灰白褪色,義體化改造的痕迹幾乎覆蓋了整個身軀,合金甲殼和複合材質蒙皮包裹着曆經無數歲月的軀體,微弱的燈光在鱗片的縫隙間遊走——即便以巨龍的眼光,這種程度的改造也顯得過于極端,甚至難以判斷這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皿肉生物,還是一個用鋼鐵、水晶、聚合物以及生化循環液組合起來的機器。
伴随着一陣低沉的聲響,這龐大的“機器”動了起來。
杜克摩爾揚起覆蓋着合金外殼的頭顱,暗紅色的電子義眼在眼窩中微微轉動了一下,随後他看向大廳的一側——那裡已經無聲垂下一張水晶般透明的帷幕,帷幕上光點閃爍,很快凝結成了安達爾議長的投影。
“流放者們踏出群山了,”安達爾議長的聲音低緩傳來,“不知這會為巨龍的命運帶來什麼變數……”
元老院的最高統治者,杜克摩爾長老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任何變數都好過一成不變……更不要說前不久的事件甚至超出了歐米伽的預料……類似的情況幾萬年都不會發生一次。”
“前不久的事件……”安達爾議長唯一的生物眼中浮現出深思之色,“已經确定那是一次神降?”
“已經得到确認,有新神嘗試降臨,但被凡人攔截在了現實邊界,足夠多的證據可以表明這件事其實和提豐無關——反而可能與塞西爾有關,”杜克摩爾長老沉聲說道,“唯一可惜的是,即便發生了這樣的事……”
“一個來曆不明的新神,一次在早期階段便被攔截的神降,對凡人而言這或許算是滅頂之災,對神明而言卻隻是一次小小的波瀾,”安達爾議長搖了搖頭,“顯然,這還不足以轉移‘祂’的視線……”
“小心,即便是我們,即便借助了歐米伽,我們的交談也有可能被‘祂’聽到,”杜克摩爾長老立刻提醒道,“哪怕我們用了幾十萬年來構築這些安全信道,它們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安達爾議長沉默下來,但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後,他突然搖了搖頭:“其實我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杜克摩爾長老……”
“你在好奇什麼?”
“當我們在‘祂’眼皮子底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祂’真的一點都沒有察覺麼?”
恢弘壯麗的大廳内,空氣徹底沉默下來。
……
昏黃的天光從地平線盡頭灑來,在北極點的冰海上灑下一片金輝,又照耀在神殿高聳的露台邊緣,一襲長裙的金發身影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用仿佛永恒的目光俯瞰着巨龍的國度。
龍祭祀赫拉戈爾恭順地垂手站在金發女子身後:“吾主,漫長的白晝開始了。”
“是啊,白晝……”龍神恩雅輕聲說道,目光越過遠方起伏的山脈以及更遠處一點點細碎的海面,祂的視線一路延伸,最終延伸到了天與海的盡頭,在遠離塔爾隆德的地方,一座隐隐約約的高塔倒映在祂金色的眸子裡。
祂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随後略帶厭惡和抵觸地轉移了視線。
“赫拉戈爾,最近塔爾隆德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麼?”
赫拉戈爾立刻回答:“吾主,白晝慶典會在三天後開始,另外還有奧姆達爾重工集團舉辦的極限戰場賽——後者在最近一個世紀很受歡迎。”
“慶典早已毫無新意可言,算不上趣事,”龍神輕輕哼了一聲,“極限戰場……看着全身改造的青年龍一邊給自己注射增效劑一邊沖進賽場,然後不到半天時間給整個賽場灑滿植入體零件和循環液,直到最後被擡回維修點裡——你覺得我會認為這是一件趣事麼?”
赫拉戈爾低下頭:“……那看來這項娛樂并不會流行太久。”
金發女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貌似随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說起有趣的事……在永恒風暴對面的那片凡人世界中,最近似乎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