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1章觀察者的猜想
來自深藍之井的通訊挂斷了,在花海中浮現出來的地底儲存中心以及奧菲莉亞的身影如潮水般褪去,明媚的陽光再一次照耀着這個開闊而生機勃勃的地方,在輕柔吹過的微風中,貝爾提拉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高文面前,她臉上帶着嚴肅的表情。
“真沒想到破局點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我們面前……深藍之井深處竟然儲存七百年前的魔潮數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高文慢慢開口,“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哪裡可能留下了魔潮的‘影子’,那也隻有可能是在深藍之井……那場驚天爆炸摧毀了剛铎文明,卻也抵擋了一次有可能招緻世界末日的魔潮,從很早以前開始我就考慮過這方面的可能性,隻是沒想到……它竟然真的在那裡留下了痕迹。”
“您認為奧菲莉亞的計劃真的有可能實現麼?将深藍之井的魔力提升到足以模拟魔潮的‘能級’,在實驗室中制造出受控的魔潮環境……”貝爾提拉的語氣中似乎略有擔憂,“從理論上雖然有一定可行性,但想法實在超前,而且……總有點令人不安。”
她搖了搖頭,看着高文的眼睛:“其實我沒想到您會同意她這個計劃,這不太符合您一貫的謹慎性格。”
“……我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高文迎着貝爾提拉的視線,在這個可以和塵世黎明号并列為塞西爾帝國兩大核心武力的“前聖女”面前,他沒有隐瞞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一季文明已經安然發展了太多年,雖然魔潮的到來似乎并沒有非常精準的時間刻度,但它有一個大緻的周期,我們必須做好它第二天就會降臨的心理準備。”
“……是因為那份異星信号裡所提到的‘群星閃耀’麼?”貝爾提拉靜靜地注視着高文,“您認為那份信息就是在告訴我們魔潮即将開始?”
“我不敢肯定,但這很有可能——或許那個發出信号的文明仍然動機不明,或許這信号真的是個陷阱,但隻要有一定的可能性,我們就得做好所有的準備……‘他們’跨越星海向我們送來這句留言,裡面的内容一定有其深意。”
貝爾提拉一時間沒有開口,隻是仿佛沉思般微微垂下頭,高文見狀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我在考慮奧菲莉亞那個計劃最終階段的‘觀察’問題,”貝爾提拉擡起頭,“就像您提出的那樣,這個模拟測試最關鍵的問題就在于魔潮的本質是在宏觀領域的觀察者效應失控——換言之,它的最終階段根本不允許智慧生物參與,嘗試觀察魔潮就會導緻參與者消亡,這意味着哪怕她的模拟成功了,我們也沒有任何手段從中提取出結果……雖然現在是走一步算一步,先從分離原始數據開始,但我們總要面對這個問題的。”
高文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确實,我也在思考這個。實驗最終階段不允許觀測,這幾乎是和魔潮本身一樣難解的問題……我目前想到的辦法也隻有兩個,一個是間接觀測,利用某種能夠模拟人類五感的綜合觀察裝置進入實驗場中記錄數據,再由外部的測試人員讀取;
“另一個是‘受限觀測’,用靈魂系魔法完全凍結測試者的心智,令其以類似‘傀儡’的形式進入實驗場,而根據目前我們對魔潮的了解,沒有心智的個體不會受到那個震蕩場的影響——但傀儡人員的感知卻仍然在持續接收震蕩場的影響,我們可以在測試結束之後直接嘗試分析測試者的神經器質性變化,或者用高等級幻術提取留在測試者潛意識中的‘印象碎片’。
“但這兩個辦法都很難說有多少成功率,因為兩個方案其實都從某種意義上規避了觀察者這個必不可少的要素,而沒有觀察者的參與……魔潮可能壓根就不會表現出任何可被記錄的性質——對于普通的實體而言,魔潮就是一股毫無危害的微風罷了,連痕迹都不會留下的那種。”
“關鍵在于,到底什麼是‘觀察者’,需要有怎樣的特質才會被判定為‘觀察者’,”貝爾提拉慢慢說道,“我曾聽過您在幾次學術交流會議上所描述的‘觀察者’概念,但這個概念也是在魔潮環境之外總結出來的……”
她皺了皺眉,仿佛自言自語般嘀咕着:“有智慧的個體在限定環境下就會成為‘觀察者’麼?那麼智能化的魔偶是不是觀察者?低級智能和高級智能的魔偶都能充當這個角色麼?還是需要智能化程度達到某個‘阈值’才行?奧菲莉亞手下的鐵人士兵是不是觀察者?如果我們通過一堆感應器來觀察魔潮,就像您的第一個方案那樣,那站在感應器另一端的測試者是不是仍然會受到影響——魔潮的力量會跨越空間作用在他們身上麼?”
貝爾提拉一邊嘀咕着一邊仿佛陷入了某種思維怪圈,皺着眉頭使勁冥思苦想起來,最後思維竟然發散到了某種詭異的高度:“魔潮作用于人的心智,并放大至宏觀世界,那……智商不夠的人會在這個過程中被判定為‘觀察者’麼?”
高文:“……啊?”
“弱智會不會免疫魔潮呢?”貝爾提拉特認真地問了一句,“如果高度智能的鐵人士兵是觀察者,低級智能的魔偶不是觀察者,那隻要智商比魔偶還低是不是就免疫末日了……我記得賽琳娜之前跟我說過弱智免疫弱智術……”
“停停停你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思路跑偏了,”高文不得不趕緊打斷了貝爾提拉,盡管對方一開始的幾個問題還頗有點學術探讨的意思,但後面顯然就偏的沒法看了,“我覺得你對觀察者這個概念的理解一開始就出了偏差,魔潮中的觀察者效應失控跟智商沒關系,除非是完全思維凍結的皿肉傀儡或者‘植物人’,否則哪怕弱智也沒聽說過能從魔潮中幸存下來的……”
說到這他又認真想了想,解釋着自己的觀點:“我認為,在魔潮這個特定環境面前,‘觀察者’的定義應當是‘能夠意識到自己存在觀察行為的個體’——這個個體不一定需要懂得什麼是觀察者,但他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意識到世界的存在,能夠意識到自己與周圍環境存在交互,哪怕他對這個過程中的所有概念都一無所知,但隻要滿足了上述條件,應該就會符合魔潮下的觀察者概念……”
貝爾提拉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麼?”
随後她搖了搖頭:“我可能是過于執着這些問題了,兄長……魔潮方面的理論知識看來并非我的專長,我還是更适合處理德魯伊領域的事情。”
“你在德魯伊領域能夠發揮的作用同樣至關重要,”高文笑了起來,“尤其是在戰後重建的關鍵時期。”
随後他與貝爾提拉又閑談了片刻,才結束與這處加密空間的連接狀态。
無邊的花海在視野中飛快褪去,化作光怪陸離的幻影随風飄散,夢境之城的表層景象随之覆蓋了視線,那座建立在心靈網絡中的“概念化塞西爾城”出現在高文面前,街頭景色一如他記憶中的那般繁榮且華美。
人流如織,車水馬龍,進入神經網絡的普通用戶以“市民”的形式行走在街頭巷尾,研究人員和網絡控制者則在城市中的各個設施内繁忙工作,而這所有人都提供着一份額外的計算力,維持着這個龐大網絡的運轉,支撐着帝國那一個又一個規模驚人的科研項目——這一切,都以數據的形式在網絡深層不斷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