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家以後,徐向陽難得睡了一次好覺、做了一場美夢。
當然,與其說他是自個走回來的,不如說是被惱羞成怒的同居人趕回來的……
從一開始就被少女拉扯着胳膊跑出人群,被強迫一定要沿着僻靜的小巷回家,中途還被踹了幾腳、狠狠挨了兩拳。
徐向陽還能清晰地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那種模糊的、故事化的回憶,而是一幅流動的畫,他能完整地記起上頭描繪的所有。
從“在人群裡大喊我愛你”的開頭,再到“回到家門前”的結尾,一切都曆曆在目。
那一幕幕場景,就像是放慢的電影膠帶,在凝固的時光中緩慢前行,在他的大腦回路上刻下難以磨滅的痕迹。
周遭是深邃的夜色,與看不清晰的房屋輪廓。嶙峋的牆垛,幽森的樹木,風不再嗚嗚地吹,貓兒不再叫春。街道很安靜,隻有他們兩個人在打打鬧鬧着前行。
他在前面跳啊笑啊,跟随在身後的女孩則追着他打,一邊還在大喊大叫。
很滑稽,也很開心。
徐向陽已經記不起來當時林星潔在喊什麼了,說不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要是有學校裡的同學恰巧路過見到了,說不定會覺得是她恢複了不良少女時期的粗暴個性。
但作為那個被揍的對象,徐向陽反倒覺得很高興。
當然,這絕不是因為他有啥奇怪的癖好,而是從林星潔舉動和言行中透露出來的那種親近感,無法掩飾。
每隔一段距離,頭頂路燈的蒙蒙光芒就會像羽毛般飄落下來,微微照亮她的臉。雪白妩媚的眉眼隻是驚鴻一瞥,随即又隐沒入黑暗。
長發姑娘的臉蛋紅通通的,一時分辨不出她是在害羞,還是餘怒未消。
或者說……是和他一樣在感到高興?
他真希望是如此。
這條回家的路,變得像永無止境的工廠履帶般漫長。
在結束後的夜晚,徐向陽躺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入房間、雙眼睜開為止,他反反複複一共做了三次相同的夢。
醒來後,穿着體恤的他倚靠在床頭,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揉着惺忪的睡眼。
徐向陽呆呆地盯着房門,又轉頭望向窗台上的花盆。
現在回憶起來,可能是因為昨晚走的是夜路,印象中的畫面被浸泡在朦胧晦暗之中,感覺起來就像是在做一場醒不過來的夢——因為人的夢境,往往就是這種褪了色的黑白。
雖然他對自身的經曆記得很清楚,卻難免還是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徐向陽扶住自己的額頭,正準備起身穿衣洗漱的時候,房間門突然被敲響了。
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他的房門就這樣被人自顧自地從外側打開了,且開門的方式就和敲門的聲音一樣充滿急躁和不耐煩的味道。
“喂,還不起來嗎!”
林星潔推門進來的時候,徐向陽還在床邊穿褲子,光着兩條大腿,呆愣愣地看着她。
“你要起床了!”
長發姑娘環抱雙手,秀眉微蹙,面容冷峻。
“等一下,我衣服都還沒穿好……”
他下意識地說。
“幹嘛?一個男生還搞得和黃花大閨女似的。”林星潔撇了撇嘴,“你身上那幾塊肉,我又不是沒看過。”
“呃……”
沒想到要被擅自闖入自己卧室的家夥嘲笑。
徐向陽有點尴尬,提着褲子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往上提,隻能讷讷回答。
“今天不是星期天嗎?”
“你不是說最近學習懈怠了,這周末要好好學習嗎?你難不成已經忘了?”
“對,我确實有說過。”
他的心中一陣雀躍,剛才的尴尬一掃而空。沒想到前段時間随口說出來的話,居然會被她記住。
還以為星潔之前不打算理睬他的時候,壓根就沒把他放在心上呢。
“那就一起。”林星潔晃了晃手中的草稿紙和水筆,“反正我有同樣的打算。最近浪費在其它方面的時間确實太多了。”
他眼睛一亮,連忙答應下來。
“好啊!”
和星潔一起學習……自從她的成績變好以後,這種事情别說是在兩人分手後的現在,就算是熱戀期都是難得一見。
這會兒回想起來,就連枯燥的做題過程都顯得令人懷念。
不過,兩人這時候再開工,可不會像以前那樣由徐向陽來擔任老師的角色,星潔隻顧着聽和提問了。現在的她,已經有能力站在對等的立場上,和徐向陽共同學習、互相進步。
就像今天早上,主動來叫同居人起床學習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一樣。
“那就抓緊時間,别賴在床上。我先走了!”
伴随女孩的身影像一陣風般消失在門口,房間門亦迅速合上,但在完全閉攏的前一秒鐘,林星潔又将自己的腦袋伸了進來。
“對了,我已經在準備早飯了。”
女孩歪着頭,從門背後隻露出大半張臉,一雙澄澈的瞳孔靜靜注視着他。
“——要給你留一份嗎?”
“當然!”
這回可不止是欣喜了,而應該說是“受寵若驚”。
徐向陽用力點頭,笑着說道:
“說起來,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嘗到過星潔你的……”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