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彎并不知道江敬言内心有多矛盾,多掙紮。
他也不會告訴她。
他需要維持他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所以他也就不必期待楊彎能對他的難過做出什麼反應了。
楊彎在認真吃飯,她覺得,她說江敬言招蜂引蝶并不是毫無根據的。
這不,佐證很快就到了。
朱雪莉忙完了工作來到餐廳,就看見了面對面坐着的江敬言和楊彎。
她眼睛一亮,拿了一份沙拉便直接和他們坐在了一起。
“别的地方都沒位置了,我們拼一下,江總沒意見吧?”
朱雪莉完全無視楊彎的存在,側着臉詢問江敬言。
江敬言的确有讓女人欲罷不能的資本。
經曆過歲月的沉澱之後,目空一切的少年變成了俊挺又儒雅的青年,他劍眉星目,氣質淩厲高貴,一張臉上既擁有着西方人的立體輪廓,又兼備着東方人特有的内斂和溫雅。
怎麼說呢,真的是不管骨相還是皮相都非常完美。
楊彎在心裡歎了口氣,低頭吃自己的東西,那邊朱雪莉還在等江敬言回答。
江敬言瞟了楊彎一眼,她對朱雪莉的行為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哪怕……哪怕她是真的記憶倒退了,不愛他了,但他至少還算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吧。
他無法在她眼底看見一絲一毫的吃醋和嫉妒。
江敬言内心的澀然到達了頂峰,到了嘴邊的拒絕,就賭氣換成了:“沒意見。”
楊彎握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繼續吃東西。
江敬言煩躁地皺皺眉,握緊了咖啡杯。
朱雪莉自己都對江敬言的痛快答應感到驚訝,哪怕她已經坐下了,還是愣了幾秒。
回過神來,她面上浮起微笑,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楊彎,很快和江敬言攀談起來。
江敬言平時很少理會朱雪莉。
除非必要,他甚至都不會和她見面。
但他今天有點反常。
面對朱雪莉故意放軟的暧昧語調,他雖然頻頻蹙眉,但還是耐着性子回答着。
楊彎一直在吃東西,吃着吃着,速度就放慢了。
到了最後,她低頭聽着對面的談笑風生,實在是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甚至想要撂筷子走人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因為别人的喧鬧影響食欲,但是……
說不出來她心裡是什麼感受。
就是怪怪的,酸了吧唧的,眼睛還有點不舒服。
是被兔丁辣到了嗎?
楊彎再次拿起筷子扒拉了一下盤子裡剩餘的菜,完全沒想到這個舉動會把對面兩人的話題引到她身上。
“楊總吃得這是什麼?”朱雪莉忽然問道。
楊彎慢吞吞地擡起頭,不去看另一邊的江敬言,盯着朱雪莉道:“香辣兔丁啊,川菜,你要嘗嘗嗎?”
她真的是好心。
她本來還想告訴她自己是在什麼位置拿到的,可誰知上面這簡單的一句話居然把她惹哭了。
楊彎懵了,怎麼好端端地又哭了?
她又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嗎?
她是小苦包轉世嗎?
“你居然吃兔子?”朱雪莉委屈極了,指着楊彎說,“兔子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兔子!”
楊彎驚呆了。
她真沒想到她哭的原因會是這個。
而且,是她跟不上七年後的時代了嗎?怎麼吃個兔子,好像很十惡不赦一樣?
她幹巴巴地問了句:“很饞人……啊不對,很殘忍嗎?”
朱雪莉猛點頭說:“當然了!太殘忍了!兔子那麼可愛,那麼弱小,怎麼可以吃兔子!我沒想到楊總你居然是這樣冷皿無情的人!”
楊彎嘴角抽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的,她真沒想故意氣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識又夾了一筷子兔丁放進嘴裡……嗯,真的很饞人啊。
朱雪莉這下更不幹了。
她可憐兮兮地瞄着江敬言道:“江總,你說兔子回不了家,兔子媽媽會不會很擔心啊?”
這特麼是什麼鬼。。。
楊彎終于望向了江敬言。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在閃躲他的目光。
現在望過去,對上他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她這心裡頭莫名堵了一口氣,怎麼都撒不出去。
她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他那張棺材臉,輕哼一聲說:“不會的。”
朱雪莉望向她:“你說什麼?”
“我說兔子媽媽不會擔心的。”她面無表情地用筷子指了指盤子,“它們全家都在這了。”
朱雪莉噎了半晌,瞪着眼睛道:“……算你厲害。”
語畢,她端起盤子,氣沖沖地走掉了。
她人走了,楊彎的胃口也被倒得差不多了。
她放下筷子,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江敬言,心想,她今天就不該主動和他坐在一起吃飯!
還吃什麼啊吃。
氣都被氣飽了!
楊彎橫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殊不知她這般的态度,非但沒有打擊到江敬言,反而讓一直意志消沉的他心裡稍微舒服了一點。
她生氣了。
她還是在意他的。
她不是真的毫無所覺。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會用這種方式去試探,本身就是他的悲哀吧?
江敬言端起了咖啡杯,将剩下的黑咖啡一飲而盡,站起身朝她離開的方向走去。
其實楊彎今天來也沒什麼工作可做。
主要是她現在也做不了。
下午的時候孟妮給她拿了一堆的資料,讓她抓緊時間熟悉起業務來。
楊彎的記憶還停留在大一的時候,學習的内容還沒多少,就要掌控這麼大的雜志社,真的有點勉強。
她看着辦公桌上堆得快有半人高的資料,頭疼得都快炸裂了。
下班離開的時候,還是江敬言找人幫她把所有資料搬上了車。
楊彎絕望地坐在副駕駛上放空自己,安全帶都快勒住脖子了。
江敬言上車之後,瞧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哪怕他現在不想開口說話,也不得不說。
“安全帶系的位置不對,你現在這副樣子,如果待會急刹車,安全帶能勒死你。”
楊彎“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把安全帶挪到了兇前。
江敬言掃了一眼女孩子微微隆起的前兇,安全帶勒在那,将那裡的弧度襯得更明顯了。
他心頭一跳,快速轉開視線,不敢再看了。
“坐好了。”他悶聲悶氣地說。
楊彎抓着安全帶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既然這是我的車,那能給我開開嗎?”
江敬言握緊了方向盤:“你想開車?”
楊彎稍微提起了一點興緻:“想。我有駕照的,剛滿十八歲就去考了。”
江敬言皺着眉道:“我當然知道你什麼時候考的駕照,但……”他抿了抿唇,低聲說,“你不是記憶倒退了嗎?那在你目前的記憶中,你的駕齡應該還在實習期。”
……是那樣沒錯。
但是真的好想開車怎麼辦。
本來她還在賭氣呢,不想給他好臉色,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于是楊彎朝江敬言投去了哀求的眼神:“這不是還有你在嗎?你車開得那麼好,坐在副駕駛幫我看着,我慢慢來開,絕對不會有事的。”
江敬言就這麼被她眼巴巴地看着。
她把他當做一尊佛似的膜拜,他真的受不了她這樣。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等他的理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人已經坐到了副駕駛。
該死。
這不是在拿命來玩嗎。
但凡她是真的記憶倒退了,這事兒都非常危險,稍微出一點問題,他們倆就可以生不能同時,死能同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