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那些來自南方各個宗門的讨伐之士,就像嗅着腥味的野獸,沿着各個方位,向李家莊酒館聚集。
通衢的四個路口,都被堵死,連房頂上也伏滿了人。
李家莊的百姓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全都吓得躲在屋裡,将門窗關的緊緊的,正是生火做飯的時刻,一些人家的煙囪,卻漸漸熄滅。
那些人隐藏氣息,緩緩前行,牢牢圍死這間小小的酒館。
符青山看着酒館門口,昏黃的燈光,回憶起自己從仙魂洞逃出升天的那個黃昏。
驚慌和恐懼占據了他的心靈,什麼仙劍門,什麼瘦馬殘劍,早就不在重要,那一刻,他如一隻撞下山的野獸,慌不擇路。
也從那一刻起,名譽、地位、未來,全部改寫。
他也沒有想到,堂堂劍門大師兄,有被吓破膽的一天,别人的恭維,高高在上的位置,全都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實力,隻有處身地獄之中,才知道,是不是一個惡鬼。
現在,隻要殺了酒館裡的那個人,就像遏制住河流泛濫的源頭,自己的一切就名正言順的回來了。謊言将變成現實,自己還是那個統領宗門,意氣風發的修行天才。
甚至,已經受損的道心,也能複原。
符青山暗示衆人,停止前進,這個距離剛好是一個天啟境修行者随意感知的距離。
随身的道劍已經折在仙魂門,此時符青山手中是一把樸素的鐵劍,即使帶着鞘,寒意也從劍身周圍四射而出。
他靜靜等着酒館裡面的動靜,像在等着自己的未來。
……
要不是臨行前長老吩咐,早就砍了眼前這個仇人,飛雲強自壓制心頭的恨意,急切的等着交易完成的那一刻。
馮又輪和徐風,兩人各自拿着東西,眼看就要交到彼此手裡。
“慢!”徐風突然說道:“這位兄弟,什麼仇,什麼怨,說清楚,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馮又輪輕捋胡須,隐藏自己内心的焦躁。心說年輕人還是沒耐心,等交易完了,想怎麼打,不還是你說了算。
“仇怨?徐風,整個南方宗門,不,整個嶺南王朝,萬千子民百姓,都與你有仇!”
“你一個殘害生靈的惡賊,人人得而誅之。也配談仇,也配談怨。”少年說道。
徐風怒極反笑,心頭的憤怒如驚濤駭浪一般,瘋狂的湧上來,讓他的雙手都在顫抖。
雖然被污蔑為嶺南首惡,已經不是一日兩日,而眼前這個青年眼中對罪惡的鄙夷,對自己正義的标榜,讓他感到極端憤怒。
從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徐風就知道,自己是辯解不清了。這個世界,恐怕沒有人能幫自己正名。
既然不能辯解,那索性就不辯解。
天下間的是非曲直,又有誰能夠說清楚。
但,是人都想得到别人的認可,是人都想得到公正的對待,沒有人會完全不在乎。
這是第一次有修行者,當面叫他惡賊,這種千夫所指的感覺,讓徐風有點喘不過氣來。
徐風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告誡自己:“徐風啊徐風,既然好人做不成了,那就不要想着做好人了。”
就像沒有看見那名少年,徐風把如意直接放到了馮又輪的手裡。馮又輪感受到徐風平靜到極緻的眼神,猶如一口深邃的枯井,不自覺的把手中的事物放到了徐風的手裡。
黑劍入手,一種久違的殺意,就像一股清流,猛然注入到枯井之中。徐風心頭禁不住一顫。
遮住善惡的迷障,徹底撕開,是時候裂雲見蒼天,震劍斷是非。
“蠢貨,報上名來。”徐風看着那名少年,平靜說道。
“哈哈……惡賊,死到臨頭還如此猖狂。”
“好,讓你做個明白鬼,你殺我兄弟,雲山六劍能讓你逍遙到今天,你已經算是賺到了!”
“雲山六蠢,果然一個比一個蠢!”徐風說道,手腕輕輕一抖。
包裹在黑劍上的碎布,轟然化作片片蝴蝶,落了一地,樸素的劍鞘裡,黑劍發出一聲清吟。
徐風這句評價,如滾油潑進烈火當中,飛雲激動的渾身顫抖,但仍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