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句話你那裡學來的?”程亦然問沈濂。
沈濂知道她問哪句,誠懇道:“暑假時從人家小說裡學的,我可能真的讓你不舒服了。”
程亦然嘟囔:“關我什麼事,我們都絕交了……”
“哪有什麼絕交不絕交的,我們又不是買賣關系錢貨兩清,賣東西的見多了買東西的都能聊出點感情,人與人之間不是按非黑即白弄清楚的。”
沈濂頓了下,柔聲說,“我哪能放心你。”
“矯情。”程亦然垂下眼簾,冷漠道,“如果你母親砍了你雙腳,你會不恨她嗎?也許弄不明白,但能做出決斷吧,比如砍……”
“程亦然,發生了什麼嗎?”
程亦然噤聲,沈濂關切的聲音将她打斷,她沒忍住當場崩潰。
真心也好暴力也罷,無論她做出什麼改變和努力都沒有作用,她還得在新環境裡睜大眼睛欺騙自己睡着了,再一次次去熟悉那些能輕易挑戰自己神經的風聲、水聲、開關門聲。
她無家可歸。
什麼也沒有發生。
隻是我不開心。
程亦然試圖将手抽出來,沈濂牢牢摁住,無奈道:“不要亂動,都糊了。”
“糊踏馬的!”程亦然啞着嗓子兇沈濂一臉。
沈濂沒想到自己又将人惹哭了,愣了下,下意識還了句:“你再兇!”
程亦然:“嗷~!”
沈濂:“……”
這是語言系統混亂了嗎?
“你怎麼一根筋啊,怎麼哄都不說……”沈濂琢磨了下,突然口不擇言,“你媽不要你了?”
程亦然紅着眼睛朝他呲牙:“滿意了嗎!”
沈濂愣了愣,沒信她的話,繼續問:“是給你辦了住校手續嗎?我看你是從宿舍區那邊出現的。”
“她瞞着我,我最後一刻才知道,知道的時候她早跑了!她不要我了!”程亦然将手從沈濂手裡拔出來,憤怒的嘶吼道,“她就是不要我了!”
程亦然壓抑着,鬧出的聲音不大,在衆人的談論聲裡微微揚起又沉下去,并沒有被誰注意到。
周圍的人是聽到了的,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扭過頭去,正對上程亦然暴怒的面容和沈濂黑沉的臉,心裡一慌連忙将臉埋回書裡。
這是什麼場面?真的不會打起來嗎?!聽說這兩人真的會在這種場合動手的……這新班級也太危機重重了吧!!
“你要知道沒有什麼問題是我不能解決的,即使辦法蠢點我也能搞定。”程亦然閉上眼睛靠在牆上,神色疲憊。
“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惡意,但你過度的關心對我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什麼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相信任何一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都會沉淪在你的情義裡,你很好,沒有錯。
“但對不起我有病。我曾做過這種蠢事,那之後我很榮幸的成為校園裡一個行走的笑話,成為身邊的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赢的了無數嘲笑和嘲弄,那并不好玩你明白嗎?”
沈濂拳頭不自覺的緊握住,欲言又止。
他看不得小家夥委屈成這樣,他想告訴她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他隻覺得程亦然不肯跟他說隻是不認可自己,沒把自己當朋友,他當然要努力取得她的信任。
他隻想敲開她的城門,事實卻告訴他自己是在鑿她本就搖搖欲墜的深淵浮木。
“對不起……”沈濂幹澀道,“我不會讓你變成什麼笑話,隻是心疼。”
“你一點也不乖,我不喜歡做你的朋友。”程亦然視線轉向一邊,搓掉手上印上的小人圖案。
“我喜歡自己一個人,沈濂。我可以消化這些情緒的,雖然不開心,但我安心。不需要朋友,我不配,也不知道怎麼面對。”
沈濂深呼吸,開口道:“你不想住校我可以讓班主任跟你母親交涉,隻要你不同意學校沒理由強硬收你,這是規矩。”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你看我要買些什麼禮物帶回去跟他們撒個嬌,買個萌,好讓他們收留……啊不,我是說準許我回家。”
“不要陰陽怪氣。至少這樣做你能知道你母親将你留在中南中的真相,可能沒你想象中那麼絕情。”
“哦,那勞煩。”程亦然非常敷衍。
沈濂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也沒強求,嘴硬道:“你看你乖一點不就好了嗎?”
“管上瘾了嗎?想搞事嗎?”
沈濂麻溜起身溜走,慫得非常有節奏。
發了一通火,程亦然現在感覺生無可戀,沒意思極了,蔫頭耷腦趴在桌上,數着沈濂幾秒走到張達明那裡,張達明什麼神情,随後開始打電話确認情況……
想着,她目光落在被沈濂收進抽屜的零食布袋,伸手掏了出來,打開口子扒拉吃的。
手伸進去時似乎碰到了紙,程亦然以為是什麼包裝精緻的糕點,捏着一角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