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然溜到了聞嘉魚班裡。

　　這個貴公子現在格外的閑，手裡拿着本沒翻幾頁的書，乖乖坐在椅子上聽圍在身邊的人說話，好像看到程亦然的身影，擡眼看過去。

　　程亦然走過來的時候人就散了一半，直到搬來椅子在他身邊坐下，剩下的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站在原地非常尴尬。

　　程亦然沒搭理他們，拿出手機打開遊戲。

　　“你怎麼老往人家身邊湊，還不讓我們跟他說話，太霸道了吧？”女生忍不住擠兌了句。

　　她擡起頭滿臉無辜：“你在說什麼豬話，我明明在自己玩遊戲。無事發生你還硬給自己加戲呢？”

　　女生被她的不要臉氣得跳腳，憤憤道：“你敢說你每次過來不是阻止他跟我們說話？！你不會喜歡聞嘉魚吧？這嘴臉真……”

　　“想打架嗎？”程亦然起身揣好手機，反手拽起椅子。

　　還在不平的女生迅速逃離了現場。

　　怎麼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啊！身為女孩子，隻動口不行嗎！！

　　被拽着跑了的女孩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滿道：“你别怕啊，我們用不着跑路的！她敢動手中南中就讓她好看！”

　　“那你回去吧！中南中能将她怎麼樣？她動手我們就得送醫！”女生憤憤不平，“你還真當她是什麼小太妹啊，她就是個瘋子！”

　　對方噤聲，好一會兒才道：“你覺得她是不是喜歡聞嘉魚？”

　　“誰知道她。”女生不屑，大步走回了自己班級。

　　她扭回頭去看了眼，聞嘉魚的身影擋住了程亦然，正湊過去跟她說話，姿态親密。

　　女孩眸光一暗，咬唇離開。

　　“她們也太不講道理了，你才剛坐過來。”聞嘉魚嘀咕。

　　程亦然搬椅子坐好，瞄他一眼：“你希望我去打架嗎？”

　　他打了個冷顫：“你說這種話認真的嗎？突然懷疑我。”

　　“不，我以為你還會說我，誰知道你說了她們，受寵若驚。”程亦然低着腦袋表示慚愧，揉了揉太陽穴。

　　她純潔無暇的大寶貝當然還是維護正義，鄙夷霸道無理的自己，她是不會介意的。但這個家夥的天平偏過來……

　　程亦然就很敏感了。雖然她知道擅自對他人抱有期待很狡猾，但她……又不是什麼好人，至少現在不是。

　　聞嘉魚覺得她奇奇怪怪的，而且似乎對自己并不是很友善？

　　太奇怪了，他不就是偏心……嗯？或許這就是原因？

　　他突然歪頭怼程亦然臉上，程亦然縮到椅背：“你想幹嘛？”

　　聞嘉魚注視着她波瀾不驚的眼底，緩緩坐了回去：“你永遠不會和我成為朋友嗎？我對于你的意義，就是一個好看又貴重的擺件？”

　　剛剛那一句懷疑無意中在他們間撕開一道口子，他探頭去看，發現了親密無間的油畫底下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作為朋友，彼此分享、承擔和付出，完全不考慮平等。她從來就沒讓自己靠近過她。

　　程亦然歪頭，她不想解釋什麼，甚至想怼回去，因為這樣并不健康的關系她從沒試圖在他面前遮掩，甚至明示過。

　　“想吃好吃的嗎？上次跟你說請你吃東西，你又沒回複我。”她堂而皇之轉移話題。

　　聞嘉魚沉靜的注視着她說：“我以為你想要變優秀，也有向我靠近的原因。原來沒有嗎？”

　　程亦然吊兒郎當道：“你難道不覺得我現在還很糟糕嗎？”

　　“你指的糟糕是什麼？”

　　“不知道，站在我原本自暴自棄的立場上，我認為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錯處。但站在一個精英，或者說道德楷模的角度，我的身上大有問題，中南中甚至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全身髒兮兮的，而且沒有頭緒我要先擦幹淨那裡才不會趕出去，我更怕擦掉我髒兮兮的保護膜，聖地就會往那狠狠捅上一刀，好懲治我的罪惡。”

　　程亦然擡眸随手指了幾個人，聲音慵懶道：“以後，他、她和他們，在我伸出援手幫慷慨解囊後，會不會下一刻就殺人奪财，還能舉着正義大旗說自己替天行道。你懂嗎？”

　　聞嘉魚皺眉，說實話有些犯惡心，還有替程亦然感到一絲絲的絕望。

　　他明白程亦然的意思，她也很迷茫，而且她的立場也很尴尬。曆史不會被抹去，她已經扮演過了惡人，即使穿得再華麗，身體上仍烙下了醜惡的印記。

　　心懷不軌的人會輕易找到這些印記，然後做為傷害她的武器。即使再怎麼努力發光發熱，也會被蟲子們拉下神壇，而且……那操作易如反掌。

　　程亦然不想被這樣戲弄，所以還穿戴着惡人的服裝，不肯脫下。

　　“請對善意報以誠摯的感激，但不要對人性抱有期待。”程亦然指了下聞嘉魚和自己，“我說的人性，也包括彼此。内心總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在某種時刻會膨脹，甚至控制自己，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