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齊家與傅家交好,齊家宴請喬氏沒有露面,賓客們難免打聽。
于是傅宣身體不适,喬氏領着兩個女兒都到了齊家門外又折回的消息就漸漸傳了出去。
前院這邊,離開席還早,齊策邀傅宸徐晏到自己書房賞齊老爺送給他的一把寶劍,賞到一半齊夫人派了丫鬟過來尋他,齊策歉然地朝二人告罪,對齊簡道:“二弟先陪雲升正堂,我去去就來。”
齊簡臉色有些白,強笑着應了,沒有看齊策的眼睛。
傅宸注意到了,齊策離開後,他關切地問齊簡:“有心事?看你神不守舍的,若身體不舒服,不用強撐着陪我們,我跟世子随便坐坐就好。”
齊簡看看他,笑道:“我沒事,就是想到再過幾日又要每天讀書了,有點羨慕你們,練武多好,又能靠一身功夫掙前程,又能強身健體,不似我,整天拘在書房裡。”
他不願說實話,傅宸也就裝不知道,一邊喝茶一邊聊起練武的事情來。
齊簡看着他,在傅宸神采奕奕的俊朗面龐上尋找心上人的影子。
可惜他還沒找到機會向她傾訴衷腸,就再也不能開口了。
前兩天赴席,大哥喝醉了,他扶他回房,将大哥放到床上時,忽聽大哥喃喃低語。齊簡以為是醉話,沒有在意,轉身時卻聽到了一聲低啞又清晰的“濃濃”,聽大哥喃喃今年就去她家提親。
濃濃,那是她的小名,他夢裡悄悄喚過多次的名字。
原來大哥也喜歡她。
怎麼會不喜歡呢?她笑得那樣好看,聲音那般好聽,眼睛跟清泉似的,純真嬌憨。
放棄嗎?舍不得。
跟大哥搶?
齊簡不用想也知道,他比不上大哥,哪裡都比不上,連傅大人都更欣賞大哥……
與其搶不到還鬧出兄弟罅隙,不如裝作自己沒有動心。
走廊一角,齊策不緊不慢走了過去,看也沒看自己院裡的丫鬟,低聲問:“人帶過去了?”
她既然喜歡他,得他相邀,她肯定會去的。
那青衣丫鬟臉色變了變,低頭解釋道:“沒有,聽說六姑娘吃壞了肚子,馬車到咱們府前突然吐了,傅夫人便打道回府了,三姑娘也沒有下車。”
齊策皺眉,怎麼這麼巧?
打發了丫鬟,齊策原地沉思片刻,回了書房,見到傅宸道:“聽說六妹妹路上吐了,現已……”
“吐了?宣宣人呢!”他才說了一句,傅宸噌地就站了起來,火急火燎往外趕。
齊策馬上确定,傅宣是真的病了,并非喬氏母女不想過來。
解了疑惑,連忙攔住傅宸,将喬氏三人回家的事說了。
傅宸猶不放心,朝幾人告辭:“我去跟父親說一聲,今兒個就不聚了,宣宣打小身體好,很少生病,我必須回去看看才安心。”
齊策、徐晏都是有妹妹的人,寬慰幾句,一起送他出去。
傅品言得知後沒什麼異樣,叫傅宸先回去,他繼續陪同僚們飲酒叙話,散席後才上車回府。
一下車便急着去小女兒的翠竹居。
管事劉叔早得了喬氏吩咐,提醒道:“老爺,六姑娘沒事,是三姑娘病了。”
傅品言腳步一頓,看看劉叔,又朝傅容的芙蕖院趕。
進了屋,就見喬氏娘幾個都在,愛女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好像幾個時辰不見,人就瘦了一圈。
傅品言又看向傅宣,确定她好好的,坐到床頭摸傅容額頭:“濃濃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看過郎中沒?”刻意忽略屋子裡淡淡的味兒。
傅容埋在父親懷裡,眼淚又流了出來。
今天她才知道,前世自己有多蠢。
從小到大,每次她出門,母親都會叮囑姐姐好好照看她,生怕她挨了旁人欺負。傅容覺得母親太多慮了,她那麼聰明,隻有她欺負旁人的,誰能欺了她?她跟母親頂嘴,母親說她看着靈,其實是蜜罐子裡長大的,到了外面,吃點甜頭就看不到蜜旁邊的蜂,眼看快被蟄了還為尋到蜜沾沾自喜。
或許她真的是自作聰明,但齊竺也不是一般的蜂。兩人隻是普通的手帕之交,見了面笑着寒暄,分開也不會想念,誰也沒跟誰讨要過什麼好處,誰也沒有得罪過誰。去年開春,她也沒有見過徐晏,兩人無冤無仇,傅容實在想不通齊竺為何狠心到端那樣一盤糕點給她。
胃裡一陣翻騰,傅容捂住嘴,想吐,肚子裡卻沒有東西給她吐了。
恨自己傻,被蒙在鼓裡到死,更恨齊竺。
恨她讓她忍受生痘之苦,讓她額頭留了一個不敢示人的麻子。
恨她害了弟弟的命,讓她自責自厭,一家人悲痛難忍,最可憐的還是弟弟,去的不明不白。
恨她陰險虛僞,害慘了她,還能沒事人一般同她寒暄,替齊策賠罪,一直做人人眼裡端莊柔婉的齊家姑娘,賢名廣播。
無法形容的恨,排山倒海般沖向她,傅容緊緊攥着父親衣衫,險些将銀牙咬碎。
傅品言心疼極了。
女兒最會撒嬌,受了什麼委屈必會一股腦告訴他,求他做主,這次恨成這樣卻咬牙忍着,竟比抱着他哭還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