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綏領兵下建州的那一日。
剛剛打退西番不久,駐守青州的林擎,收到了一個包裹。
包裹方方正正,包紮嚴實,于深夜之中被人投至軍營,等到軍隊去追時,對方已經鴻飛冥冥。
一刻鐘後,包裹放到了主帥的案前。
邱同害怕包裹是敵軍投至,裡頭有火藥彈,堅持要林擎出去,又喚人去拿長杆來,準備遠遠地挑開。
原本在偷偷喝酒的林擎放下酒壺,注視着那包裹的形狀,忽覺口幹舌燥,心跳如鼓。
不好的預感令他擡手止住了邱同的動作,直接打開了包袱。
一層又一層。
每解開一層,林擎的心便跳得更急一些,手指卻越來越軟,當包裹隻剩最後一層,已經能看出那方方盒子的輪廓時,他忽然住了手。
手指顫抖,不能為繼。
不明所以的邱同便上來,一把揭開了最後一層綢布,又眼疾手快地開了盒,開盒的時候身體還擋在了林擎面前。
林擎阻止不及。
盒子打開。
邱同茫然了一瞬。
有那麼瞬間,他沒反應過來這一盒子灰白色的粉末,隐約還有些碎片的東西是什麼,他還以為是毒藥,下意識揮手,被林擎猛地拉住。
林擎拉住他的手如此用力,以至于邱同這樣的武功都覺得手腕将要斷裂,但他沒有呼叫,隻低頭盯住了林擎不斷顫抖的手指。
林擎卻隻死死盯住那盒子。
盒子裡灰白的粉末間露出一點鮮紅和金黃,灼痛人目。
邱同緩緩轉頭。
那有點熟悉的氣味提醒了他這是什麼。
這是……誰的?
大老遠送這麼個盒子來……邱同不敢想其間的意思。
林擎已經松開了他,卻挪那個快要掉地上的盒子,手卻越來越抖,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他怕自己抖得弄翻了盒子,便往後挪,一邊挪一邊盯着那盒子,啞聲道:“……你出去。”
邱同隐約明白了什麼,心中一涼,顫聲道:“大帥……”
林擎忽然暴吼。
“出去!”
邱同咬牙,踉跄而去。
帳簾掀開,一亮之後又沒入黑暗。邱同在那一霎回首,隻看見黑暗裡林擎那一雙微微發紅,如受傷孤狼一般的眸子。
相交數十載,無論怎般的艱難困苦,林擎都灑然自如,坦然受之,邱同竟從未見過他這般的眼神。
帳簾放下的那一刻,邱同聽見了一聲也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大喊。
那喊聲撕心裂肺,亦是他這一生不曾聽聞過的無涯慘痛。
“側側啊!”
邱同禁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他恍惚着,擡頭看天,隻覺得這一刻原本已要見晴的天,再次黝黯地倒扣下來。
……
休養了好一段日子,文臻才能起身。
唐羨之既不殺她,也不見她,卻又将她的住處和整個皇宮管得水潑不透,也将她身上所有能藏的東西都進行了清理。又對宮内進行人員清洗,大肆整頓,文臻發現自己的消息傳不出去也遞不進來的時候,便知道他已經把她和燕綏在宮裡的釘子幾乎都拔了。
當初安成帝永嗣帝在時,宮中還能留住一些人手,還能有地方掩藏,到了唐羨之這裡,說是堅壁清野也不為過,文臻并不奇怪,以唐羨之之能,天下都能謀算來,守住一個皇宮算什麼。
但是無論怎樣堅壁清野,有一樣東西唐羨之趕不走。
那便是文蛋蛋。
誰也無法揪出一個會滾會溜會自己躲藏的珠子或者蟲兒。
文蛋蛋甚至每天都去仁泰殿溜達一圈,回來把聽到的内容簡要寫給她看。
對,經過幾年熏陶,文蛋蛋會寫了很多字,蘸着蜜糖水用身體寫,寫完了就把糖吃掉。
所以文臻知道了燕綏領兵回京,知道了他連下數州,知道他打敗了易銘,兵力在不斷擴充。
還知道了在燕綏起兵後,被迫退出湖州的潘航帶着剩餘的軍隊,輾轉數百裡,在燕綏打下衡州後和他彙合,此時西川易家軍橫亘在前,阻攔住燕綏狂飙突進的南下之路,與此同時唐軍二十萬也急馳而來,要在天京腹心圈外設置一條防線,将燕綏攔回。
唐易聯軍合兵四十萬,兵力是燕綏的兩倍有餘。原本戰局要陷入僵持。卻在此時,安王聯同季懷遠起事了。
安王在當年留山事件中失寵,被宣回京申饬并軟禁了一段時間,後來經過容妃再三斡旋,安王還是被放了回去,但永裕帝沒讓他繼續獨掌大權,另派了海軍主将來,架空了安王,安王那幾年也頗為老實,一直在和南齊斷斷續續打海仗。
東堂皇室一日三驚,一月四帝,風雲變幻的時刻,安王自然也蠢蠢欲動,卻因局勢不明,對季家的态度也不明,因此暫時按下野心。結果東堂皇室亂着亂着,竟然把江山亂到了别人手中,而季懷遠卻因為那一場小小的背叛被出乎意料的解決,還受到了反噬,心中不安,生怕将來燕綏找他算賬,急于重新找幫手。因此在安王再次派人試探他的意思時,便露出松動的口風來。
安王當即下定決心,殺了海軍主将,重新奪回兵權,并和季家聯軍,号稱百萬大軍,趁着唐家全力應對燕綏的時刻,以光複燕室為名,準備浩浩蕩蕩出蒼南。
這消息傳來時,朝野震動,唐家新貴們眼看轉眼就變成了自己兩線作戰,十分憂慮,難免有些責怪太始帝為何不早早出兵拿下燕綏這個禍害。如今要落得左支右绌,這剛剛拿下的江山弄不好又要易主。
也有人想博戰功,主動請戰,太始帝卻既不在乎群臣怨怪,也不理會請戰折子,隻專心應對燕綏,将那兵力更盛來勢洶洶的安王軍隊當做空氣一般,揮揮手便散了。
衆臣實在摸不透這位年輕又深沉的皇帝心中所想,卻也不敢違拗,因為過往的很多事實都證明,唐家内部和這位作對的很難有好下場,前有湖州作祟的卯老,後有試圖在唐家起兵之際裡應外合奪權的唐鑒之。誰也不想成為第三個人。
正惴惴着,忽然又聽見一個消息。
安王這邊戰船剛剛駛出海灣,那邊本來已經因為冬季海水結冰暫時休戰的南齊軍隊,忽然借大霧穿越海峽,在滇州港口登岸了!
消息一出天下皆驚。以往南齊那位女帥,雖然打仗風格悍厲,但明顯對擴張版圖沒有興趣,從未主動挑釁越過海峽,這次卻挑選了這麼準的時機潛入東堂海境,是想趁東堂正亂,分一杯羹?
但對于安王來說,這消息簡直是雷霆霹靂,斜月海峽一帶是他的大本營,他還指望着如果不能打下這天下,以蒼南滇州這一片劃地為王,這塊地如果丢給了南齊,那他便連退路也沒了,當即百萬大軍倉皇回師,再次迎戰太史闌。
但他一回師就發現,太史闌似乎對他的地盤也沒多大興趣,竟然就在他回撤的前一天,再次撤走,走之前将他的帥府參觀了一遍,吃掉了府裡所有東堂美食,拿走了所有的金銀珠寶,牽走了馬廄裡所有好馬,打開了所有的暗室地道……宛如蝗蟲過境,野人打劫。
但不管王府怎麼狼狽,滇州和蒼南州的百姓,南齊軍隊卻秋毫無犯,據說那幾天南齊女帥還在街上隐姓埋名逛吃逛吃,領略東堂風情,因為長相氣質突出,還曾被幾個人示愛來着,那位傳說中峻刻嚴厲,性情冷酷的女帥,竟也沒将人家大卸八塊,隻是态度非常鮮明地告訴人家,她不喜歡東堂人,一切免談。
總之,這位女帥莫名其妙地來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簡直就像是特地來東堂旅遊一次一樣。誰也不知道她這一遭是為什麼,但不可否認的是,新朝廷為此大大松了口氣。
因為安王軍隊勞師動衆出來這一趟,不得不半途折回,短期内要想再次整兵出發也不可能了,倒也像出來旅遊了一趟,隻是這旅遊的代價有些大。
唐朝廷衆臣此刻便不免更加佩服他們的皇帝,之前如此淡定,倒像早有預見會有此變化一般,有人便試探此事是否是皇帝暗中籌謀,太始帝卻隻笑而不語。衆人又想着這位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南齊,更不可能馭使那位據說南齊第一難纏,宛如太後一般的南齊女帥,因此便想着,那是唐朝廷應運而生,自有上天護佑,免不了高呼萬歲,頌聖不休。
彼時唐羨之于禦座之上微笑,笑意淡淡,微帶苦澀。
他确實無法馭使南齊女帥。
他隻是給太史闌去了一封信而已。
在信中,他告訴她,當初她生産時,追殺她的那位東堂三皇子,是個作惡多端的人物,其所行的最大的惡,便是将東堂廚神文臻困在身邊為禁脔,對她糾纏不休,令她屢受傷害。
太史闌接了信,果然來了。
但也隻能這樣了。
以太史闌之能,來到東堂,稍微打聽,便知道文臻的現狀以及她和燕綏的真正關系。再想騙她是不可能的了。
為了讓太史闌給安王造成威脅,他在信中說文臻被困在安王府。他可不敢說在皇宮,不然就怕那個膽大包天的南齊女帥,真的打到天京來就完了。
知道太史闌和文臻的關系,還要從大慶皇帝沈夢沉說起,他在和大燕羯胡談判試圖購買騰雲豹的時候,去過大燕,和大慶皇帝沈夢沉碰過一面,從沈夢沉口中,知道了文臻和君珂關系不簡單,而當年君珂曾派人于大燕四處尋找舍友,以沈夢沉之能,再加上之後數年四女都嶄露頭角,不難猜出君珂的密友都有誰。
唐羨之以唐家一副珍藏百年的靈藥換來了這個消息,那靈藥說是靈藥,其實雞肋,隻能使人瞬間真氣流貫全身,提升行動速度至極緻,但這效能須臾便消失,一般情形下委實派不上用場。沈夢沉指名要那個,唐羨之也便拿來換了。
這個消息,最終幫新朝解了一次圍。
但是……唐羨之垂下眼眸,這消息其實對他不是好消息。太史闌竟然如此重情,真的為多年不見的好友出兵奔往異國,可是她來了,就會知道真相,知道了真相,便不會再以燕綏為敵,甚至燕綏可以借文臻的關系,得到太史闌的幫助——太史闌的存在,隻能幫他一次,卻能幫燕綏一輩子。
若非實在無法,他本不願将這一殺手锏這樣用出來的。
事實上當初得知文臻的好友都是誰的時候,他便覺得,如果有一日要和燕綏争江山,隻要文臻還在燕綏那邊,他便無論如何也赢不了了。
堯國皇後,大荒女帝,南齊如同太後般存在的女帥。
終有一日,文臻會和她們重逢。三國隻需做做樣子陳兵邊境,東堂便會掀起風暴。
這世上誰還能有這般強大的人脈?
誰又能敵?
但也隻能走下去。
唐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發便是坐以待斃。
雙方各自向對方出了無數次手,仇恨太深,誰也不要指望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隻能極盡籌謀,奪取資源,為唐家博取栖息之地和喘息之機。
“不甘心”三字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不親自解去,便會時時作祟,風波不休。
……
于文臻那邊,文蛋蛋累死了也寫不了這許多字,也無法鑽入唐羨之腦子裡看他的想法,所以它隻歪歪扭扭給文臻畫了個“南齊出兵,安王退”。
文臻以為南齊隻是海戰,也沒想到太史闌來過東堂,但也不免扼腕,隻覺得便宜了唐羨之,又恨萬事纏身無法去見太史闌。
文蛋蛋又畫“衡州首戰,唐勝。”
文臻不免皺起眉頭。想了想,起身,去供奉德妃骨灰的神龛那裡,點燃了一炷香。
德妃的骨灰供奉在那裡,文臻不想現在送去給林擎,他在前線,戰局兇危,真要送過去,能要了他的命。
她上了香,默默禱告了一陣。轉身時,忽然碰着了桌角,眼看骨灰盒要掉,她急忙伸手重新拿起。
這一拿,她手一頓。
又掂了掂,随即她打開盒子,抖了抖。
裡頭沒有雞皿石和黃銅戒指。
她猛地放下了骨灰盒,擡腳就向外走,卻在看見門外影影綽綽的人影時停住,回到了房裡。
她坐在房裡默默想了一陣,之前因為身體原因,唐羨之又對她防備得很嚴,看守她的人都是鐵甲面罩,所有人不在德勝宮飲水吃食,不給她和文蛋蛋有機可乘,她也就沒急着想法子,默默靜養,一切以養好身體為上。
如今唐羨之拿走了德妃骨灰,還塞了個假骨灰給她,現在德妃的骨灰送到誰那裡不言而喻,她必須得為之後可能發生的變故提前做準備了。
她忽然想到了永裕帝的地下暗道網,這隻老鼹鼠,可能一輩子都在偷偷挖地洞,他的地洞有好幾個出入口,景仁宮,仁泰殿,慈仁宮廚房,文臻猜測應該還有一個出口,所以那晚永裕帝才會下地道,試圖從那裡出去,但顯然沒成功。文臻猜測應該在秀華宮,因為之後就傳出了容妃失蹤的消息,據說沒有人找到她的屍首,容妃自從燕絕死後閉門不出,那她的屍首隻可能在地道裡。
這四處宮殿,位置不同,連起來幾乎占據了皇宮的大半面積,換句話說,整個東堂皇宮,地下可能已經挖空了。
而也正因為這個設置,所以哪怕知道了其中一個入口,依舊不能保證找到永裕帝。因為他完全可以随時截斷一處入口,躲到别的宮殿底下的暗室裡,這也就是當初德妃被他擄走,她便沒辦法在短期之内找到德妃的原因,那個地宮,太大了。
那麼,這隻内心戀慕德妃的老鼹鼠,有沒有可能還有一個地道,通往德妃這裡呢?
這個推斷應該不成立,如果德妃這裡有出入口,永裕帝那天不會被逼再回到仁泰殿,而且以他對德妃的忌憚,他才不敢在德妃這裡出入。
但是文臻想,那老鼹鼠一生壓抑隐藏着真實的自我,每日對着真心喜歡的女人卻又不敢接近,天長日久,他真的不會膨脹出一些變态的欲望嗎?
比如,在某些陰暗的角落,偷偷地看她?
文臻忽然起身,走入了德妃的寝殿,她一直住在偏殿,寝殿已經關閉多日。
有人遙遙地跟着她盯着她,文臻也不理。
文臻一進殿,就看見德妃妝台上的巨大的黃銅鏡,美人愛照鏡子,這不奇怪,那妝台斜斜對着德妃的床榻,文臻走過去,裝作照鏡子,悄悄推了推,沒推動。
鏡子是嵌在牆壁裡的,不是機關。
文臻想了想,忽然手對外一揚,外頭監視她的人還以為她要出手,驚得連連後退,四處張望,文臻趁機爬上妝台,拿起用來敲核桃的小金錘,一敲。
那一方的銅鏡忽然掉了下來,文臻撿起一看,那竟然是一小塊洋外來的玻璃,金黃色,裡頭黏了一層銅色紙,因此看起來,和底下黃銅鏡也渾然一體,而且又是在妝鏡最上方,誰也不會擡頭去特意看那一點位置。
那一小塊,大抵就一雙眼睛的面積。
文臻閃身而下,估量了一下地面到銅鏡上方的高度,發現和永裕帝身高相仿。
她怔在那裡,渾身漸漸泛起寒意。
這不是出口,這隻是一處窺鏡。
在過去的二十餘年裡,那個人,有多少次趁夜順地道而來,站在這面窺鏡後,悄悄探看那沉睡的女子?
文臻一想到午夜,幽深地道,悄然而來的帝王,湊近玻璃的眼睛,同樣幽深的眸子,黑暗中的沉默注視,沉睡懵然不知的女子……
她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燕氏皇族,實在變态得令人發指!
那一小塊黝黑的入口,吹出地道微帶水汽和腐朽氣息的冷風。
有人在殿外呼喊,請她回殿用膳,說着說着便要進門探看,文臻将那片玻璃又裝了回去,若無其事回去吃飯。
之後她每天以憑吊德妃娘娘為名,進寝殿呆上一刻鐘。
這是一個不至于引起懷疑探看的時間長度。
一刻鐘裡,她用弄來的匕首慢慢地撬那牆。
牆壁堅硬,她不能發出太大聲響。
其餘時間她休養身體,偶爾在一本冊子上寫幾筆,冊子是聞老太太第二次進宮給她捎來的,之後燕綏出兵,她便讓老太太帶着随便兒繼續躲藏起來,不要再進宮了。
妙銀也已經跟去了保護她們,文臻讓老太太轉告她,想辦法帶人出天京。
在撬牆的間歇,她得到了新的消息,燕綏和唐易聯軍的首戰失利原來隻是詐敗,唐易聯軍如果真的聯合,四十萬大軍一布陣,堵得滴水不漏,燕綏确實無法很快闖過去,如此就會給唐羨之更多籌措的時間,直到将他趕回去或者困死,讓他永遠到不了天京。
所以燕綏以輕騎去辎重急速奔馳,在唐軍還沒和易軍聯合之前主動迎上唐軍,唐軍主将唐懷為了争功,沒有聽唐羨之再三囑咐,沒選擇第一時間和易軍合軍,而是追着那些輕騎跑了一大圈,其實沒有太多接觸,卻自認為已經将燕綏軍隊打得落荒而逃,為此報大勝于朝廷。但卻因此失去了和易軍聯合全殲燕綏軍隊的機會。
而就在易軍以為燕綏會和之前一樣,趁機快速穿州過縣的時候,燕綏帶領精兵忽然殺了個回馬槍,夜渡橫水,借麾下軍隊對西川地利之熟,突然出現在易軍側翼和背後,以火牛陣沖散易軍陣型,再以偃月陣削弱側翼,逼易家軍大量搶渡橫水,又借江上風向火燒橫江……各種戰術結合運用,組合拳打得眼花缭亂,當時易銘受傷在養傷,易家将領如何能是燕綏對手,一夜之後,損失慘重,易銘不得不支撐起身,收縮戰線并後撤入西川腹地,唐易聯軍沒能在衡州之前形成對燕綏的合圍,燕綏的各個擊破目的達成。
此時燕綏再回過頭來,讓那支輕騎把唐軍誘往一處滿是腐爛物沉積的山谷,唐軍為了能夠實現對燕綏的包抄冒險穿山谷,燕綏派人在山谷中點火,火是很快滅了,但是燃燒積年腐爛物産生大量有毒氣體,而那山谷地形凹陷,連風都進不去,僅僅那一次,就悶死了一萬多唐軍。
但最關鍵的是,燕綏那出乎意料的手段,不合常規又冷皿淩厲的打法,很容易讓敵人膽寒,至此唐軍士氣大跌,看見燕綏軍隊影子梭巡不敢輕進,而燕綏接連幾次派小支軍隊做突圍狀,唐軍接連幾次堵截都徒勞無功,漸漸便以為燕綏不敢冒進,而且燕綏用兵的神出鬼沒,讓他們不得不一直繃緊了弦全軍備戰,時間長一點便十分疲憊,燕綏卻是一直隻以小股軍隊輪番騷擾,大家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此消彼長,終于在一個唐軍最疲憊而己方精神奕奕的夜裡,燕綏的大軍以尖刀陣營猛然突圍,這回沒有采取任何的詭谲手段,完全就是鐵與皿的硬碰硬,直接撕開了倉促應戰的唐軍陣營,直穿衡州而過。
之後又派人提前聯絡湖州,湖州響應燕綏起事,反殺駐城的唐軍,燕綏收複湖州。
燕綏還找到了當初躲起來的湖州軍,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直接将那隻軍隊拎着衣領,抛到了湖州城下,并且在之後的好幾場戰役裡,都以他們為先鋒,到得後來,湖州軍都尉戰死,湖州軍損失殆盡,而燕綏也抵達中州。
文臻得到這個消息時,是半個月後,其時天京城空一半,當初刺史身死,世家起事時天京富戶就已經紛紛出城,如今聽得燕綏來了,又跑了許多。
她的洞,也終于挖通了。
這得感謝唐羨之雖然對她看守嚴密,但是自己從未踏入過德勝宮。也許曾經想踏入,但文臻發現骨灰盒換過之後,命人帶話給他,隻說了一句。
“東堂諸帝王,多半都不大像人。祝賀陛下,和他們越來越像了。”
也不知道唐羨之聽見這句話是什麼感觸,總之後來他就真的一步不入德勝宮了。
文臻要的就是這樣,她沒有把握在唐羨之的眼皮底下作祟成功。
然後又用了三天的夾縫時間,她确定了四處出口都分别在哪裡。最終選定了容妃宮裡的那個出口。
無他,景仁宮和仁泰殿的出口一定被唐羨之封死,慈仁宮小廚房,唐羨之隻要事後打聽,也能猜出位置。唯有容妃宮裡那個出入口,最為隐秘,容妃至今被傳為失蹤,雖然給她辦了喪事,但大多人都以為她逃走了。
雖然不能确保唐羨之百忙之中會不會察覺那裡的貓膩,但總是要試一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