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風冷雪大,沈知弦應了聲,側身指了指屋内:“裡面說?”
晏瑾搖了搖頭道:“弟子是想請示師尊,三峰的邵師兄要開論劍小會,邀請弟子去三峰參加……”
“論劍小會?”沈知弦沉吟了一瞬,這是各主峰長老門下親傳弟子們聚在一起論劍切磋的小宴會——修煉這種事,隻有互相交流切磋才會有進步。
這幾年來,沈知弦看着小少年一點點長大,卻沉默寡言一日更勝一日,很是煩惱,生怕沒把人給養黑化,又把人給養自閉了。現在難得晏瑾願意去參加活動,他當然是滿口答應。
“嚴深也去?”
晏瑾颔首。
沈知弦便叮囑道:“離他遠點。”
這幾年他有意冷落嚴深,然而嚴深本就心術不正,背後又有人撺掇着,沒少使歪腦筋為難晏瑾,被沈知弦明裡暗裡處理了許多次都未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遲早得找個理由把他解決了,哄徒弟哄一個就夠了。
晏瑾應了聲是。
沈知弦對他這個能一個字解決的就絕不會多說一個字的性子很了解,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青年正要退下,沈知弦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把人叫住了:“三長老幫我設了個陣法。你回來時順便替我取來。”
三長老擅陣法,沈知弦就央着他給幫忙設了個暖陣——這寒風蕭瑟大雪紛飛的嚴冬,就算他不懼嚴寒,也不喜歡每夜睡覺都要呼吸着冰冷的空氣!
等晏瑾離開,沈知弦的困意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琢磨了一瞬,便輕快地朝後山而去:“去泡會溫泉好了——芽芽帶上果盤酒壺,走啦!”
前宗主對原身是真的好,選的主峰是靈氣最足的,地勢易守難攻,後山還有一池溫泉——那熱氣騰騰的溫泉,還未走近就能感受到充盈的靈氣撲面而來。
沈知弦一到冬日就格外鐘情于這個溫泉,隔三差五就要來泡泡。
暖玉小壺浸在溫泉裡,各色水果切成小塊在玉碟裡擺着,鮮甜的果香與清冽的酒香融合在一起,實在惬意。
小草芽一頭紮進池底,又冒出來,抖抖小葉片,将水珠子全灑在了沈知弦臉上。
沈知弦朝它潑了一捧水,又将它淋了個滿身濕。
一人一草玩鬧了好一陣才停歇。小草芽懶洋洋地攤在岸上曬太陽,沈知弦倚着岸邊,坐在一塊稍高的石墩上,閉着眼想事情。
這眨眼即過的三年裡,每天過的都是新劇情。
原書裡,早在三年前,晏瑾就被斷了靈根逐出了清雲宗。沒多久就得了機遇入了魔,強大起來後反手滅了所有曾傷害過他的人。
死得最慘的,便是他曾經的師尊。
不過這劇情被穿書過來的他給扭轉了,如今晏瑾還活得好好的,被他養得白白嫩嫩的,也沒有以前那般排斥他了……想想還挺有成就感呢。
就是不知何時這隻小刺猬才能徹底放下芥蒂。
沈知弦擡手揉了揉眉心,轉念又想起别的事。
不知為何,他總是無法完全融合原身的記憶,平時生活無礙,但每當他想仔細追究某些事情時,就會發現記憶裡有巨大的斷層。
比如前宗主的死。
他總覺得前宗主那所謂走火入魔,死得很不簡單。明明閉關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那一次升階,對準備已久的前宗主來說,該是簡單如水到渠成的事兒。
可偏生他就死了。
前宗主閉關前……或者說是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宋茗。
除了宋茗,再沒人知道他們在那見面的短短一刻鐘裡發生了什麼。
沈知弦深吸一口氣,又揉了揉眉心,靈光倏地一閃——等等!還有劍靈啊!
他的劍靈霜回沉睡多年,以至于他一時都沒想到這點,品質上等的劍,與主人相處久了,是會催生劍靈的,而劍修的劍,永遠不會離開身邊。
前宗主的劍是一品靈劍,與他相伴了幾百年,早就催生了劍靈,隻要找到前宗主的劍,讓劍靈重現當時場景,不就知道了嗎?
沈知弦的笑容剛綻開了一瞬,就僵住了——等等,如他所記不錯,前宗主的劍,在他走火入魔時,就被他親手折斷了!
劍都不在了,劍靈自然也消散了。
沈知弦腦子轉得飛快。除了前宗主的劍,他還可以……問宋茗的劍靈啊!
劍靈隻會重現真實的往事,是不會說謊的!
他深吸一口氣。安穩過了這麼些年,晏瑾漸漸強大了,有自保能力了,他也該琢磨着解決身邊這些謎團了。
将壺中最後一點酒飲盡随手擱在岸邊,沈知弦正欲站起身來,卻忽然感覺一陣熟悉的眩暈——這幾年來,這種眩暈感出現過不少次,那是心疾發作的前兆。
可從來沒有一次這麼嚴重過!
心髒撲騰撲騰直跳,像是要跳出兇腔,太過激烈,都感覺到了疼痛,宛如要炸裂般的疼痛——心疾發作了!
沈知弦臉色瞬間蒼白,眼前一片昏沉,什麼都看不清。他想上岸,但水中阻力大,他手腳無力,手将岸邊的酒壺揮落池中後才勉強扶住。
渾身痙攣,沈知弦攀附在池邊,大口大口喘息着,劇痛令他近乎窒息。
小草芽察覺不對,焦急地湊過來唧唧啾啾。
但沈知弦已無暇顧及它,他的意識逐漸昏沉,手沒了力氣,扶不穩,整個人滑落到水中,來不及掙紮,就暈了過去。
小草芽吓了一跳,趕緊也沉下水去,想要将他撈起來。
然而水中阻力大,它又還太小,嘗試了幾次,都無可奈何,隻能啾啾兩聲,破水而出,辨認了一下方向,急急忙忙朝三峰的方向飛去。
……
三峰上,弟子們輕車熟路地聚到一起,随意坐下,各自打了個招呼,論劍小會便算開始了。
論得興起糾結不定時,有弟子甚至當場拔劍約人切磋,以驗證對錯真假。
“晏師兄。”
空地上有兩人切磋正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被沈知弦千叮萬囑要遠離的嚴深趁機悄悄湊過來,熟稔道,“還未祝賀師兄閉關出來,不知……”
晏瑾淡漠地瞥他一眼,那一眼沒什麼情緒,當即就把嚴深望得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