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滿嘴仁義道德
皇上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南行知陰怒地盯着元氏,臉色鐵青可怖,壓低的聲音更是冷怒交加:“你瘋了?”
當着皇上的面,當着這麼多王爺和大臣的面,她居然敢如此不知死活地耍脾氣?
誠心找死是嗎?
既然她想找死,他就成全她。
南相心頭怒火沸騰,發誓等宴席散了就給她休書。
“我沒瘋。”南夫人淡淡一笑,目光不疾不徐地掃視席間所有的人,像是要把衆人此時的表情欣賞個夠,然後在衆人僵滞的眼神注視下,她緩緩站起身,“事實上,今天我要送給相爺的大禮也跟此事有關。”
席間靜得落針可聞。
“你又要耍什麼把戲?”南相咬牙,“我警告你――”
“世人皆知我出身商戶,粗魯低俗,一身的銅臭味。”南夫人根本不理會南行知的警告,目光沉靜看向在場的衆人,“所以今天我也不學那些名門貴婦揮灑文采,隻以簡單的言語告知各位一件事,即日開始,我與南行知夫妻情斷,往日種種皆随風而去,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一份信封:“這是我給南行知的休書,請各位做個見證。”一秒記住http://
話音落下,南行知臉上的怒火徹底僵住。
皇帝陛下執着茶盞的手不自覺地松開,若有所思地看向南夫人。
提前準備了休書?
她是知道南行知今天要提李氏為平妻的事情,所以以此來抗議?還是原本就打算跟南行知一刀兩斷,剛好借着這個機會發作?
“簡直荒唐!”南行知回過神來,怒不可遏,“世間隻有男人能給妻子寫休書,還從未聽說過女子也能休了丈夫,你簡直不可理喻!愚蠢之極!”
說罷怒吼:“來人!夫人今天身體不适,還不把她帶下去休息?”
“的确荒唐,世上哪有婦人給丈夫寫休書的?”席間有老臣冷冷說道,“果然是愚昧無知的商戶女,一點規矩都不懂。”
“唉,就是啊。”旁邊一個老者黏着胡須,沉沉歎息,“方才我還覺得這位南夫人雍容大度,跟尋常的名門夫人相比也毫不遜色,沒想到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行經……虧南相還說什麼夫妻相穆,依我看,南相這麼多年未曾休妻都是情深義重了,這樣的妻子怎能出得廳堂?”
其他人點頭:“相比之下,還是李氏不錯。”
聽到南行知命令之後,外面就有嬷嬷和侍女進來想帶走南夫人,南曦淡淡一笑:“誰敢碰我娘一下,信不信我讓你皿濺當場?”
剛恢複了一點溫度的空氣轉瞬又跌至冰點。
朝南夫人伸出去的幾雙手頓時僵住,幾個嬷嬷和侍女驚疑不定地看着南曦,又轉頭看向南行知,明顯是在等着他的指示。
南行知臉色已是青白中透着沉黑,如果不是此時有這麼多人在,他隻怕已經把桌子都掀了。
他目光如刀鋒般看着南曦:“你想幹什麼?”
“父親别擔心,我并不想幹什麼。”南曦漫不經心地揚唇淡笑,“今日隻是想跟各位探讨一些事情,比如說,方才我聽到有人說我娘休夫一舉驚世駭俗,若以常理來看,似乎的确是的。”
衆人沉默地看着這位相府嫡女。
“可世人總是如此不公平,對手握權力的人盲目偏袒,對弱勢一方盲目打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和正義?”南曦淡笑,清麗精緻的眉眼染着譏诮,“世人皆知我爹當年一貧如洗的時候,是我娘不離不棄,供他吃喝,供他銀子讀書趕考,供他銀子鋪路升遷,還供他銀子納一個個小妾入府,生下一個個庶子庶女。”
南行知臉色漲紅,覺得狼狽又難堪:“南曦!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父親心裡清楚,在場的應該也知道。”南曦語氣淡淡,“所以父親今日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手裡有了權勢,就可以說委屈了李氏,想要提她為平妻,那麼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你委屈了我娘多少?”
她轉頭看向南行知:“外人都說我娘出身商戶,配不上你,父親心裡也這麼想的吧?所以任由外人诋毀而從不會為我娘辯護一句,如果今天我說你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父親會不會覺得我大逆不道?”
南行知怒吼:“你給我住口!”
“我知道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父親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可你們依然贊成。”南曦淡笑,目光輕飄飄地看着衆人,“因為在座的各位其實跟父親一樣,滿嘴仁義道德,卻一肚子男盜女娼,虛僞至極!”
這番言語顯然激怒了在場的大多數人,衆人紛紛面露憤怒之色:“你這個小姑娘怎麼說話的?”
“簡直一點教養和規矩都沒有!”
“怪不得南相偏心,南家這位大姑娘實在是言語粗鄙,讓人喜歡不起來!”
“我倒覺得南姑娘性情坦率,敢言真話。”席間一個男子端起酒盞抿了口酒,淡淡開口,“急于惱羞成怒的,大概就是被她這番話說中了而顯得心虛的人吧?”
衆人臉色一變,不善地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身着玄色長袍的男子坐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裡,自斟自飲,神色淡漠:“世人大多虛僞,十年聖賢書也讀不來一個真正正義的人,功成名就之後便是嬌妻美妾,左擁右抱,自己薄情寡義還容不得旁人說真話,否則就是粗鄙,就是驚世駭俗……孔夫子的聖賢書就教出了你們這群僞善又自欺欺人的善變小人?”
“你――”
“鬧夠了沒有?”容毓擱下茶盞,聲音不高不低,卻讓在座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一凜,再也無人敢随意開口叫嚣。
攝政王一直沒說話,他們都快忘了廳上還坐着個煞神。
“南夫人休夫一事,雖曆來發生得不多,但本王覺得可行。”容毓淡漠不驚地說着,偏頭看向皇帝,“皇上覺得呢?”
容楚雲面沉如水,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酒盞,第一次感覺到了騎虎難下的憤怒和狼狽。